月光下,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声音更是充满了感情。
楚离月默然,过了一会儿才对着这个情绪激动的女人说道:“这位,呃,前辈,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交情’似乎还不到说这种事情的程度?”
交浅言深。就算是她和伏海露,其实也不过是前段时间少女之间的意气相投,如果不是这次阴差阳错的重逢,可能再次见面的时候也就只是相对一笑而已。
连和伏海露本人都不会提起的恋爱和婚姻观念,楚离月又如何会和一个基本上是敌人的人展开深入讨论?
哪怕血手真的是一个楚家女儿,哪怕她真的曾经因为“罗密欧和朱丽叶”式的爱情而导致了人生悲剧,经历了无数劫难,楚离月也不会忘记,她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血手来去无影,手中掌控着大陆最大的杀手组织,是用冥骨组成骨架以供复活某人的背后重要人物。虽然从伏海露口中得知,那个冒牌的白光灿和血手其实是某种类似同事的关系,他们头顶还有一个老大
,可是血手已经给楚离月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样一个身份可疑、立场敌对的对手,突然露出了女子柔软的一面,要用自己的悲惨经历来提醒楚离月,要她和清辉保持距离,这不得不让楚离月怀疑,血手亲自登场演这一场戏,另有其目的。
比如,让楚离月和清辉疏远,离间二人之间的信任和感情,从而斩断楚离月的最大助力,大大削弱楚离月的综合实力。
再比如,她对清辉这个“虚灵族”有着某种企图,否则何以解释她对虚灵族这么了解?对清辉这么了解?所以为了达到她的目的,想要把她和清辉分开。
楚离月心中掠过无数个猜测,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凤目中的光芒却明显锐利起来,眼底的冰冷也开始扩大。
血手向前走的步伐倏然停止,目光中露出一缕伤感:“也是,以我如今的立场,对你说什么都更像是不怀好意,只是,我提醒你的话,希望你能有一点警惕。”
她深深地望了楚离月一眼,楚离月突然觉得这双大眼睛里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复杂而沉重,让楚离月几乎无法喘气。
小小的女孩身影向后退去,慢慢隐入了树影之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历经了无数沧桑的雕像。
【她走了。】清辉的语气里也满是警惕,【竟然追踪不到她的行迹。】
能够让他都无法追查的隐匿功法,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功法。
清辉突然说道:【离月,你说,她会不会就是那个给秀二十七下了神魂禁制,逼着秀二十七对你毫无隐瞒的那个女子?】
楚离月一怔,这个角度确实有些奇特,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并非绝不可能。
在楚炜生活的福寿里出没的实力最高、最神秘的女子,恐怕就是血手了吧?
这样的话,血手确实很有可能就是秀二十七所说的那个女子。而且,她的声音听起来确实也符合秀二十七描述的年龄。
【可是,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楚离月下意识地觉得那个逼着秀二十七对自己坦承一切的女子,应当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队友。至少,她对于楚辂夫妻的死亡是愤慨不满的,她声称秀二十七所欠的必将一一偿还。这隐隐透露出,她的所作
所为是为了替楚辂夫妻讨一个公道。
可是血手,却是楚离月的对手,她帮着那个幕后黑手张罗着冥骨组成的肉身,背后还不知道做了多少肮脏的事情,就是刚才,血手还在努力试图煽动楚离月,让她离开清辉,最好也要提防清辉。
楚离月想不出来血手去对付秀二十七的理由。
清辉轻轻说道:【我总觉得她对你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其下隐藏的是善意。】这也是他没有用出霹雳手段灭杀这个神秘女人的主要原因。
楚离月看着站在树影中一动不动的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让人把她抬回了房间,抱着黑虎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夜风中散发着淡淡的梅香,楚离月在院门口停住了脚步,蓦然回首,再次望了望那树正在怒放的红梅,良久无语。
当她终于抬脚走出小院的时候,清辉小心地问道:【离月,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楚离月“嗯”了一声:【突然有了一点灵感,还需要调查之后才能确定。】
第二天,楚离月先是将楚义亭、白隽和狄显平请了过来,问他们知不知道楚辂在未曾成为镇国公之前,住在什么地方。
楚义亭他们都是楚辂成为镇国公之后收养、培训出来的,他们第一次见到楚辂的住处,就是在镇国公府。楚离月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开始和他们讨论楚家领地的防御问题,不仅仅是地面防御,还包括空中防御。尤其是在庞家已经研制出了能够隐身的飞舟之后,必须把空中的防御体系建构起来
。
等到楚义亭三人离去,清辉才忍不住问道:【你是在怀疑血手和楚辂有关系?】【嗯。如果对秀二十七下手的真是血手,那么也许她和楚辂夫妻有过什么交往,受过楚辂夫妻的恩情。所以她苦口婆心地用自身的经历来说服我,让我警惕你,真的是出于善意,不想看到我重蹈她的覆辙
。】
楚离月用手指捏着小奶虎的耳朵:【你要小心喽,说不定我知道她真的是一番好意,虚灵族又真的有什么可怕的缺陷,就会改变心意,真的和你保持距离了呢。】
小黑虎猛地一扑,跳到了楚离月的肩上,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尖尖的虎牙在她白玉般的耳垂上轻轻厮磨着,麻痒痒的感觉从耳朵上升起,瞬间游走到楚离月全身每个角落。
楚离月笑着仰倒在榻上,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保持距离?嗯?】小黑虎一下子跳到了楚离月肚子上,两只肉呼呼的小爪子在她的脸上用力揉搓着,【改变心意?嗯?】
楚离月哈哈大笑起来,明明是一口总裁腔,偏偏配上一个尺把长的小身体,怎么看怎么喜感。
她伸出手,一手一只抓住了小黑虎的两只前爪按在了自己两边脸颊上:【永远不会改变心意。】
她楚离月哪里是那种意志不坚、随风摇摆的人?认准了一个人之后,就算和和他一起闯过刀山火海、腥风血雨,也不会有任何退缩和后悔。
楚离月在族中寻访那些曾经和楚辂同时代的楚家人,说是想要为楚辂写一本传记,记录楚辂不平凡的一生,所以要搜集楚辂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
这个消息放出之后,楚离月专门设立的一个“战神传记”小组,每天都开始接待无数来访的楚家族人。而关于楚辂的生平,楚离月曾经专门让人细化,列出了一千多个问题,其中就包括“楚辂年轻的时候生活环境如何”这样一个大问题,大问题下包括数十个小问题,有一条很不起眼的小问题就是:楚辂年轻
时住在什么地方。
终于有一天,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一个被儿子陪着前来的老者讲述了很多楚辂小时候的轶事,其中就包括了楚辂小时候生活在当时的福寿里的消息。
那个时候,福寿里虽然还不像现在这样落魄脏污,但是也是楚家最不受重视、甚至经常受到排挤的族人才会居住的地方。
楚辂的父母得罪了当时还年轻的楚熿,也就是镇国公世子,从楚家中层被打落尘埃,撵到了福寿里居住。
他们一家四口住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虽然境遇不佳,但是一家人互相关爱,倒也一片温馨。
“所以,战神大人从小就是在福寿里长大的?”负责记录的侍从官十分认真地问,这是他从家主大人手中领取的第一份正式任务,而且是为战神大人作传记而搜集材料,年轻的侍从官一脸神圣自豪。
“是的,我老头子还记得呢,当时啊,我们一家三口和战神大人一家四口就住在对门!”老人用力地拍了拍身边儿子结实的肩膀,“小时候,这小子还和战神大人打过架呢。”
已经五十多岁的儿子无奈地提醒:“爹,我都是当爷爷的人了,哪里还是什么小子?”“嘿,不管你多大了,在你爹我面前,就是一个小子!”老人家声如洪钟,“老头子的两个孙子都已经从军了,现在也算是有点出息,老头子早就从福寿里搬出来了。今天还是听到这小子说家主大人要为战神
大人写传,我老头子才特意赶过来的。”
楚离月听了侍从的禀报,亲自出来向老人家道谢:“多谢二十四爷爷。”这还是侍从们帮她理清楚了辈分之后的称呼,“我年幼无知,不知道二十四爷爷和家父的渊源,从来不曾登门拜访,真是失礼了。”
老头子乐得眉开眼笑,几乎没有了牙齿的嘴巴合都合不拢:“这有什么,老头子听说了,丫头你争气!老头子就高兴了!战神大人知道你如今的成就,一定也是高兴的!”
老人家大概是耳朵不太好了,所以说话的声音特别大,楚离月却一直带着柔和的微笑认真地和他交谈,引得老人家兴致勃勃,非要亲自带他们去楚辂一家当初居住的地方去看看。
楚离月连连拒绝,这位老人家一看就是年轻时候修为不是太高,所以如今的年纪也几乎到了极致了,让他这样七八十岁的老人带路,她深觉不安。可是老人家执意要带着楚离月去看看楚辂的旧居:“丫头你是战神大人搬到镇国公府里后才生下来的,估计是从来没去过福寿里的战神大人旧居。我老头子也好久没回去了,正好带你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