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月和贺止园相距足足数十丈远，但是放在同一个画面里，两人的区别却看得十分清楚。

贺止园现在的举动已经十分狼狈。他双手按在玄河底部，四肢用力，像一个背负着沉重负担的蜗牛，一点点向前挪动。

可是，楚离月却和他形成鲜明对比。她虽然同样是四肢用力向上攀爬，但是双手双足的动作却似乎有一种非常协调的节奏，不紧不慢地上升着。一看就知道她还有余力。

一步，两步，楚离月的高度和贺止园已经齐平。

控制影像的人似乎对楚离月的状态比较感兴趣，视角向前推进，楚离月的身影越来越大，最后定格在楚离月的脸上。

楚离月的脸色微微有些绯红，呼吸稍微有些急促，但是却仍然保持着和四肢动作协调的频率。

身边的淡蓝色雾气飘动着，将她素白色的衣裙仿佛都染上了颜色。

修长的眉毛下是明亮的凤眼，在这蓝色雾气的笼罩中，那双眼睛依然闪耀着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那是对于目标的坚定和执着，那是无论遇到什么险阻都会倾尽全力的勇气和自信。

不约而同地，所有看着晶壁的人都紧紧闭上了嘴，心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这样的人，哪怕是被丢在深渊，也会用尽全力，爬过刀山火海，回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仙客来包间里，年轻公子苍白的脸上浮上一缕微笑。他喜欢这样的眼神，因为每个夜晚忍受着绝望和黑暗折磨的他，在镜子中看见的自己，眼睛里跳动的是同样的火焰。

金玉赌坊一个分店门前黑暗的角落中，蓝衣男子平凡之极的眼睛里露出自豪的光芒。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灵魂强大，神智坚定，永远知道自己要向什么方向走，绝对不会被任何障碍阻挡自己的脚步。群玉宫中，玉贵妃的脸色冰冷如雪。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人，都有着坚定的信念和自我，绝对不会被外人左右自己的步伐。他们可能会死，死在奔赴目标的路上，但是他们绝对不会低

头，不会放弃，哪怕是被万箭穿心、斧钺加身。

桓云澈的眼神却充满复杂的情绪。他似乎第一次发现，那个总是跟在他身边，等着他回头看她一眼的少女变了。以前的虽然她同样耀眼，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大家关注的焦点，但是她的目光是明亮纯净的，是温柔眷恋的，像是三月的春柳，

像是檐下的雨燕。可是现在，这个晶壁上的少女，尽管还是同样的容貌，眼神却截然不同。那是山一般的巍峨，磐石般的坚定，风吹不动，刀砍不动。再也不是一缕情丝能够束缚的呢喃乳燕，而是能够震慑世人的山岳高峰

。

可是楚离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心思考虑其他，在她心中，唯一的目标就是爬上去！

爬过大龙门，开启玄窍！

这就是她现在唯一的目标！

玄气在周身流动，无数玄力流向四肢，几乎不用思考，身体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节奏之中。左手用力抽出，抬起的高度并不是特别高，然后向上一尺按下，顺着玄河的吸引力按到峭壁上，立刻像是吸盘吸在了光滑的瓷砖上被紧紧贴在水底；然后右脚用力抽出，向前一尺踩下，吸在峭壁上。接下

来是右手，然后左脚。

身体的重心永远保持在三个吸在峭壁上的手脚构成的三角形之中，这样不管如何，身体永远保持在一个平衡状态，绝对不会出现不小心向后坠落然后倒挂在峭壁上慢慢死去的惨剧。

这是楚离月突然想起黑虎行进的步伐规律，然后领悟的攀爬诀窍。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太习惯，但是随着她全心投入，体内的玄气流转越发快速，一波波浪潮冲刷着所有的经脉和肢体，她双手双脚的配合也越来越协调了。

玄气流转，四肢交替，踩着某种节奏，似乎根本不需要停顿，眼前的玄河也罢，峭壁也罢，身边的人也罢，身后的人也罢，都不再是她关注的对象。

体内的玄气和身周的玄气似乎进入了同样的节奏中，蓝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如果不是她还在向上攀爬，观者几乎以为她就要在大龙门峭壁上开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峭壁突然中断，一片浩瀚无际的玄气湖泊出现在楚离月眼前。

本能地四肢着地，向着前方继续爬行了几步，楚离月才明白过来，她已经通过了大龙门！

即使心中升起了一股喜悦，楚离月仍然慢慢地挣开双手，才缓缓站起身来。

站在高高的大龙门顶上，俯首下望，无边无际的淡蓝色瀑布垂直而下，瀑布中点缀着几个小小的人影。

瀑布落入底端，开始变成广阔的河流，河流中时不时能够看见一个个蓝色光茧，那是正在开窍的修者们。

楚离月站在百丈高处，身边只有无尽的淡蓝色湖泊，延伸到无尽的天际。

头顶是一片虚无，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日月星辰，那一刻，她仿佛一个俯视世界的君王。

晶壁上，视角被拉远，淡蓝色瀑布顶端，身材修长的少女目光深沉，俯首下望，然后转过头来，继续前进。

蓝色湖泊中的液体简直像是加了数十倍重力，楚离月之抬起一只脚，就能够感觉到这里的特别。这也说明，此地的玄气精纯浓厚程度，更胜下方。

楚离月记得清辉说过的，一定要尽力向前向前，走到自己再也无力前进，才能坐下来冲击玄窍。距离开始的地方越远，玄河中的玄气就越是浓厚精纯，开窍时候所能给予修者的压力也就越是厚重巨大，二者结合起来，修者冲击窍膜的力量就会大幅度增加，那么开启的玄窍就会更大，玄窍中产生的初

窍之气也就更多更纯。

目光中露出坚定的神色，楚离月提起了全身的玄气，一步步向前挪动。

“楚离月！竟然是楚离月……”金玉赌坊前，无数观者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楚离月不但登上了大龙门，而且还超过了贺止园，成为这次第一个登上大龙门的人。她一个失去玄珠的人，从哪里来这么多玄力对抗玄河的阻力？

难道，这一次，楚离月真的能够再次开启玄窍？重新蕴育玄珠？

“这不可能！”一个赌徒喊出了大家的心声。

“我倒要等着看看，楚离月她怎么开玄窍！”方才分析过的那位徐大哥冷笑着说道，“她资质好，功法好，毅力强，可是这些和开启玄窍有关系吗？明明已经有了一个玄窍，难道还能再开一个？”

“哈哈哈，可不是，开到哪里去？开到头顶上吧……”买了贺止园第一个登上大龙门的赌徒们此刻对于让他们发财大计破灭的楚离月可谓是反感之极，大声讽刺着楚离月，想要证明他们的选择没有错。几处金玉赌坊的分店前，几乎都是同样的情景，很多人都在极力证明楚离月就算是第一个登上大龙门，也不可能开窍。这样的话，贺止园第一个开启玄窍的可能性还是最大的。那么，这些赌徒的赌注还能

捞回来不少。

只有一家，在这些赌徒闹腾的时候，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冰冷的斥责：“聒噪！”

刚刚升起几分信心的赌徒们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蓝衣男子。

有人想起来，这个男人正是方才和人押注，称楚离月能够登上大龙门的。蓝衣男子看着叫喊的最凶的一个赌徒，冷冷说道：“你已经输了。”

那赌徒脸上挂不住，哼了一声道：“输了就输了，赌注都在赌坊，你拿走就是了。”

蓝衣男子不再理他，而是对着那个被大家纷纷赞同的徐大哥说道：“我现在赌楚离月能够成功开窍，上品玄窍。”

不等他们说话，他又补了一句：“而且，天生异象！”

站在一边的赌坊伙计身子一颤，向后退了两步。

这话说得和方才那个凶残的青衣男子一模一样！会不会接下来又要动手毁人玄珠了？伙计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两个明明长相截然不同的男人身上有着某种相似的东西，令人胆寒的东西。

“笑话！”徐大哥刚刚被大家的赞同弄得有些飘然，现在就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脸上挂不住，不由怒道，“你见过有人能在头上开两个玄窍的吗？”

蓝衣男子毫无表情：“那你要不要赌一把？”

凡是来这里的，都是多少有些赌性的，根本受不得一点激，何况那徐大哥在这群人中素来有些名望，更是拉不下脸。拒绝不就是说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分析？

“赌就赌！”徐大哥一手按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赌什么？”

蓝衣男子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竟然有几分择人欲噬的猛兽意味：“你出多少赌注，我就跟多少赌注。”

“如果楚离月成功开启玄窍，并且引发天生异象，你的赌注都归我；反之，这两条少一个，我的赌注都归你。”

“好！”如果仅仅是开窍，徐大哥也许还有点发虚，但是在加上天生异象，他就有了很多胜利的把握。

天生异象这种事情，多少年才出一次，难道他觉得四年前楚离月开窍时天生异象，这次就一定还会出现？从口袋中取出一块中品玄晶，徐大哥咬了咬牙，狠狠拍在桌子上：“立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