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了,等在楼梯下方的暖书已经等得有些心慌意乱了——

不知道少夫人跟那个嫣然姑娘在说些什么,怎么这么久了还没下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正当她打定主意准备强闯三楼一探究竟的时候,一身素雅的苏瑾芸与红衣妖娆的楼嫣然便出现在了上方的楼梯口,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淡笑,似乎相谈甚欢的样子。

见状,暖书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好奇了起来。堂堂学士府大家闺秀出身的苏瑾芸,怎么会跟一个红馆妓女谈得来呢?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不过,她虽然心中觉得疑惑,面上却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迎上前去满怀关心的问道:“少夫人您没事吧?”

苏瑾芸微微摇了摇头,抬手扶上她伸过来的手。刚才与楼嫣然畅谈的时候还不曾觉得乏力,现在走出来了才发觉自己的身子还是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头显得昏昏沉沉的。不过为了不让暖书这丫头担心,她还是强撑了下来,微嗔了她一眼道:“能有什么事,难道嫣然姑娘还会吃了我不成?就你这丫头想得多!”

闻言,暖书不好意思地对着楼嫣然歉意地笑了一下,赔罪道:“我家少夫人有伤在身,实在不宜过度劳神,方才奴婢也是担心少夫人的身子才口不择言,多有冲撞之处,还请嫣然姑娘见谅!”

“没什么,你家少夫人身边能有你这么个贴心的丫头照顾,身子定然会很快恢复的。”楼嫣然面色如常地摆了摆手,吩咐候在一旁的小厮道:“常卿,替我送一下欧阳少夫人。”

“是!”闻言,叫做常卿的小厮不禁抬眼快速的瞟了一眼苏瑾芸,这才应答出声。

在常卿的帮助下,苏瑾芸与欧阳夫人终于将烂醉如泥的欧阳墨弄上了马车,目送着欧阳家的马车消失在夜色当中,常卿这才转身进门,回到了楼嫣然身边。

“姑娘此番特意与欧阳家交好,应该不是主子的意思吧?”这个问题,从他被派往欧阳家通知苏瑾芸她们来接欧阳墨开始就憋在他的心里了。

要知道欧阳家在京城的地位很是敏感醒目,它表面上是京城首富,可是实际上却是当今皇上的敛财工具,凡是知道这一点的皇子们,都没有一个敢轻易勾搭欧阳家这个皇帝的‘私人大金库’的,他们主子自然也不会那么蠢,选在这个敏感时期与欧阳家有所牵扯!

所以今晚之事,定然是楼嫣然擅自决定的!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将此事上报给主子知道的时候,楼嫣然那妩媚而慵懒的声音已经不急不慢地响了起来:“谁说本姑娘是想与欧阳家交好了?本姑娘不过是看中了这个苏瑾芸而已,若是能为主子招揽下这个人才,主子绝对会很高兴的!”

听了她这番话,常卿忍不住的皱眉道:“属下可没看出来这位欧阳少夫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楼嫣然懒懒的扫了他一眼,气死人不偿命地凉凉的回了一句:“所以这么些年来,你都只能给本姑娘当手下呀!”

常卿嘴角一抽,彻底语塞了。深吸了口几口气,才将心中的憋闷压下,追问道:“常卿愚钝,还请姑娘明示。这位欧阳少夫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楼嫣然半倚半躺地靠在软榻上,一双波光流转的眸子透着一股难以言语的魅惑:“你以为像欧阳夫人那般头脑精明的人,为何会替自家宝贝儿子求娶一个名声不太好的女子,还这般重视这个儿媳妇?”

见状。常卿强忍住心头砰砰乱跳的一样感,慌忙垂下了眼帘,不敢与之对视地小声回道:“属下窃以为,这位苏家大小姐名声再不好,也是学士府的嫡小姐,欧阳家不过是商贾门户,能求娶到这位苏大小姐已经是走了运了,欧阳夫人会重视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自从两年前楼嫣然向主子自荐枕席遭拒后,她便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仿佛换了个人一般,不仅打破了曾经立下的卖艺不卖身的规矩,有了入幕之宾,更是招惹了不少京中权贵少爷,迷得众生颠倒,一时间名声大噪。当时他还以为她是被主子拒绝之后心灰意冷了才破罐子破摔,直到过了这么久,他才渐渐看明白,她的心里已经全然没有了主子的存在!她的潇洒肆意,也不全是装出来的!

“说你笨你还真是毫不遮掩!”楼嫣然毫不客气地丢给他一记鄙夷的眼神,分析给他听道:“欧阳夫人身患重疾,已然不久于世。你说她还会吃饱了撑着为了高攀门第而迎娶一个名声不好还毫无用处的废物回来,跟她的废物儿子一起坐吃山空吗?!”

“……”常卿再次无语以对,心中却是感叹不已。姑娘啊,你这么毒舌,主子知道吗?!

欧阳府。

楼嫣然口中的‘废物’欧阳墨已经在暖书与风琴的搀扶下躺上了床,欧阳夫人更是满脸担忧的陪坐在床边。看着她们这幅又是打热水又是熬醒酒汤忙得不可开交的场面,苏瑾芸心知自己就算想抽身离去也是不可能了,只得靠在一旁的软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好在欧阳夫人虽然满心扑在儿子身上,却也没有忘了她这个病号的存在,喂欧阳墨喝下醒酒汤之后便让她跟暖书回东苑去休息了。

刚回到东苑,尚未进门,苏瑾芸便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不自觉的向后倒去,吓得跟在身后的暖书连忙一个箭步冲上来,堪堪接住了她疲软的身子:“少夫人您怎么了?!”

苏瑾芸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小声回道:“没什么,扶我进去就是了。吩咐下去,要她们不要惊动夫人。”

今天晚上她从楼嫣然的口中得知了太多消息,其中便包括了欧阳夫人身患不治之症没有几个月好活了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体着实吃不消了,她定然会留下照顾欧阳墨那小子,让欧阳夫人不至于操劳过度加重病情……

“暖书,先替我换药吧!”咬了咬牙,苏瑾芸强打起精神来,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了守在床边的暖书道。这个药膏是楼嫣然给的,据说是有神医之称的一个大夫给她的伤药,对伤口愈合以及去疤效果十分见效。

暖书定睛一看她递过来的白色瓷瓶,一双杏目不禁瞪得老大:“少夫人这药从何而来?”少夫人的陪嫁里根本没有药物这些东西,不用想也知道,这个药膏定然是天仙楼的那个嫣然姑娘给的了!

“嫣然姑娘送的,说是对伤口愈合有奇效……”苏瑾芸如何瞧不出她眼中的震惊与怀疑,无力地笑了笑道:“你这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她若要害我的话,又岂会光明正大的留下罪证把柄?替我换上试试看吧,说不定真的比金疮药的效果好呢?你也不希望夫人她一直为了我这个伤而劳心伤神吧?”

“这……”闻言,暖书犹豫地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瓷瓶瓶塞,用银钗挑出了一点点涂抹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见并没有什么痛痒不适,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为苏瑾芸涂上。

换了药后,明显感觉伤口的灼热疼痛消散了许多的苏瑾芸也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楼嫣然没有骗自己,这个膏药的确有奇效!有了这瓶膏药,相信自己额上的伤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好彻底了!

“行了暖书,你也过去少爷房中伺候着吧,你跟风琴多照看着点,别让夫人太劳累了。”重新躺下后,苏瑾芸便开口赶人道。

“可是……”暖书面露犹豫之色,话未出口便被苏瑾芸打断了。

“不用可是了,去吧!用了嫣然姑娘那个药膏我这会儿已经感觉好多了,而且我睡着了之后你守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可干不是?还不如过去少爷房里帮衬着点风琴呢!”苏瑾芸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以德报怨,更做不来以怨报德的事!

欧阳夫人对她好,她便也一心替对方着想,欧阳墨对她恶语相向,她便冷眼回击,就算欧阳夫人与欧阳墨的关系是母子,也丝毫不影响她的态度!

“是!”见她态度如此坚决,本就有心前去欧阳墨房中帮忙的暖书瞬间落下了心中的大石,应声离去。只是离去前再三叮嘱了守在门外的当值丫头,让她们仔细听着点少夫人的动静,有什么事情马上去通知她——

“暖书你怎么又过来了?”欧阳墨房中,看着去而复返的暖书,欧阳夫人不由惊讶问道:“可是少夫人的身子有什么不适?!”

“没有,少夫人已经睡下了,是少夫人吩咐奴婢过来帮忙照看少爷的。”暖书连忙摇头回道。少夫人不想让夫人为她的伤势担心,自己又怎么能辜负了少夫人的一番苦心呢!

“哦?!芸娘她这是开始关心墨儿了么!?”欧阳夫人一听她这回答,不禁喜出望外地低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