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白安安睡醒整理床的时候,看到了放在枕头下的糖。

拿起来看了看,还附着一句简单的英文。

她已经知道萧止墨会说很多国家的语言,也见过他写英文,这字迹,明显是萧止墨的,但也有一点和他平时自己不一样的地方,这英文,写的颇规整,一看,就能感觉到,很认真。

只是想不通的是,这是萧止墨什么时候放在枕头下的。

明明萧止墨昨天中午离开后,到今天早上都没出现过,她的房间,萧止墨在的时候也压根没进过。

难不成是他昨天半夜回来过,她睡的太死,却没发现?

也是……

她昨晚做了个梦。

梦到了一个很好的场景。

在她之前和陆以川住的别墅里,装饰性的壁炉里没有火,而是放了一盏星星灯,看起来很漂亮。

落地窗前,有一棵很高的圣诞树,她站在树旁,正在用手里的东西,往上面做装饰,她挂上去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礼物,其中还有一件是很可爱的芭比娃娃。

她专心的打理那颗圣诞树,不久后,窗外的院子里传来男人的笑声,紧接着,还有一个清脆悦耳的童声在笑。

她抬起头,看向了窗外。

看到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坐着一个穿着厚厚白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她的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外面的地上,还残留着积雪,可男子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黑色笔直的西裤,只是背影,就那么优雅。

看他穿的那么单薄,她皱起眉头,冲着外面大喊道:“喂!太冷了,回来穿件衣服!”

她声音很大,立马男人转过了头。

是窗户上的雾气太多么,她总是看不清楚男人的五官,只能朦胧看到他的轮廓,可只是轮廓,她也知道,他是谁。

可男人没有进来,只是站在原地冲着她笑。

后来……

这短暂的梦结束了。

现在拿着这萧止墨送的小礼物,她心情越发复杂。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有人说,梦总会反应人最真实的内心。

那个睡醒还能记住的梦里,不仅有陆以川,竟然还被她幻想出了个孩子,她心中……是很渴望和陆以川那只鬼结婚生子吗?

太荒唐了……

以前想着,只要一直给自己施加放下陆以川的潜意识,自己总有一天会放下他,喜欢上萧止墨,如今看来,她真是高估自己对感情的控制力了。

盯着手里的糖看了很久,她控制不了感情便不想了,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早上9点。

昨天萧止墨说今天要搬家,也没说具体几点,如今都9点了,萧止墨也没回来,她细细考虑,给萧止墨打了个电话。

然而同一时刻在和静家,萧止墨的手机在响了第一声后,就被他拿起来看了看,看到“小安子”三个字后,他眉头还是拧在了一起。

意识到这是在和静的家,他怕着手机铃声吓醒和静,便扭头朝旁边看了看,只不过……昨天还睡在他旁边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被子都不见了。

而白安安的电话,他也没接,只是摁掉了声音,将手机扔在一边,醒了醒瞌睡,他起身出去看了看。

只见和静正窝在客厅被阳光恰好能晒到的沙发床上睡着。而她对面的电视机还播放着画面,但音量却设置成了静音。

他揉了揉鼻骨,有些无奈。

白安安的电话没打通,她又发呆了片刻,给萧止墨发了条短息:还没起床吗,但是,谢谢你的圣诞礼物!

本想告诉萧止墨,她也准备了礼物,想了想还是算了,不如等见到他当面。

等萧止墨看到白安安给他发的那条短信后,他愣了愣。

他送的圣诞礼物?

他给小安子买的圣诞礼物已经被他扔了,何况,也不会有他的下属会以他的名义送她礼物,可随后再一想……他后脊骨一凉,想到了些什么。

他要不要告诉小安子,她短信里所说的圣诞礼物,不是他送的,很有可能,是她一直忘不了的陆以川送的。

只是说出了能改变什么?

他默默关注付出却不肯出现,一定是在小安子身上,得到了不小的绝望。

但再看小安子,不知道句芒就是陆以川,一直把他当一只鬼,两人分开后,她还偷偷在她的日记本上写着自己关于陆以川的一起想法。

她不单单只是简单的喜欢陆以川,那一定是有一种心底的感情,还在深深爱着句芒,连她自己都不能看到。

即便他们如今不见可能存在什么隔阂,可那种无形的感情,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这么想了,萧止墨心里又有了一种很强烈的卑微感,可这种卑微感,也让他放弃的没有不甘。

小安子是神,陆以川也是神,而他伊始是妖,现在是人,能与神亲密相处,也算是一份上等荣幸了。

他和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总有一天,会走不同的路。

该是想的太透彻吧,也或许是把心里有了决定再见到小安子产生动摇,在圣诞节的大好日子,他人都没出现,就和白安安说了分手。

上午十点,他派自己的助理把白安安和她的行李带去了一个咖啡厅。

坐在那里,白安安还没问萧止墨在哪里,助理就直接开口道:“白安安小姐,今天是我带您来这里,是因为有一件事,要代替总裁告诉您。”

白安安心中有了疑惑,但还是很平静的用尊敬的口吻回答:“您说。”

助理顿了顿,整了整领带,带着淡淡惋惜又说:“总裁要结婚了。”

适才,白安安确认自己没听错,便考虑了这话的意思。

助理说的是“要结婚”不是“想结婚”,语气还非常客气,那么说明,助理这话里省略的女方,应该不是她。

她虽然明白萧子墨很喜欢她,可也没去自恋萧止墨一定会娶了她,毕竟普通家庭结婚,还看女方条件呢,萧家那么大的家族,不可能不看。

想到了这么多,她心中隐有跃动,但也没显露惊讶,只是轻轻狐疑了一声:“要结婚了?”

助理点了点头,“和和静小姐,今早上,总裁已经托人通知了老爷夫人,还有和父和母,而您……也就不适合留在萧家了,若是传出去,影响不大好。”

助理带有难色的话说吧,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片刻。

助理的确是在为难,他对萧止墨这几个月的做法都看在了眼里,当初的确是他家总裁招惹了这位姑娘,就算厌倦了小姑娘,好歹分手也是个正经事。

他却派他这个助理来赶这小姑娘走,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阳光给咖啡上那奶白色的漂亮拉花铺了层淡淡的金色,白安安端起抿了一口,不算太苦。

而后她问:“是静姐?”

她的表情很淡然,助理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又点了点头。

随后,只见白安安双手捧着那杯热热的咖啡,低着头笑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笑,助理并不能从她的脸上看到她的内心反应。

“白安安小姐,您……没事吧?”

她没有抬头,却很利落的回答:“没事啊……我只想……他们一定都很高兴。”

有一种关于萧止墨的心里芥蒂,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见他第一次的时候,并不是见到了萧止墨的人类身躯,是有一条如墨的大蛇,一口咬在了她的大腿根部,那才是她见萧止墨的一面。

在她心中,萧止墨不单单有帅气的人类皮囊,他的蛇身也很漂亮,还曾经趴在她身上,蹭过她的体温。

她熟悉的萧止墨,是个灵力强大,能帮她治好僵尸咬伤,大火烧伤的妖,不是人。

被天神救回来还成了人的萧止墨,虽然依旧是蛇妖的性格,可她总觉得……不是她很亲近的萧止墨了。

他或许自己没什么感觉,可她却发现他比起以前,就在一天之内,能多很多人情味。

没有那么多保镖拥护,他也能一个人自由行动,因他自己也很开心的表达过,成了人后,在这人类世界很自由,以前需要保镖,因为他怕猛不丁遇到什么老总身边跟着的风水先生,察觉到他的身份。

他对下属也没那么冷漠了,因他自己又说,当人后,工作一天,身体还真是累,如果是妖的话,累了喝几口血,吸几口阳气,什么事都没了。

他更能深切的去体会到人类的渺小和不易。

甚至,他陪她出去逛街玩的时候,看到了和静的海报,也会盯着看很久,他以为她做别的没发现,其实她都看到了。

她还记得他说的往事,他之所以附身人类萧止墨,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体。

后来她一直在想,天神把蛇妖和人,合成了一个完整的人,那蛇妖止墨和萧止墨的灵魂,也会融合吧。

如果萧止墨是个人,他从一开始就很爱和静,是和静的人,和她白安安没一点关系。

蛇妖止墨,那个有一头长发,身体还有黑色印记的男人,才是和她很亲近的,他不在了,有些惋惜,可他还活着,太过感激。

这样就挺好。

有个女人爱他,好过自己厚着脸皮跟在他身边强。

看她低头陷入了沉思,助理缓了缓,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他怯怯的推到白安安身边,说:“这是总裁给您的精神补偿。”

看着那突然推过来金光熠熠的银行卡,她知道,萧止墨不会少给她。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去要呢?

虽然和他纠缠在一起,是因为他想要喝她的血,可从夏天到冬天,这半年内,他对她所做的,她都还没去回报,甚至他为她消逝的命,也是不知名的天神救的,她毫无贡献。

“这个……”白安安冲助理露出了很恬静的笑,“我还小呢,还想靠双手去奋斗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想瞬间暴富,我就不要了,但是呢……”

说到这里,她薄薄的唇顿住了,而后从自己身上的书包里,掏出了本子和笔,然后静静的写了些什么。

十来分钟后,她扯下了写满字的那张纸,折叠好递给了助理。

“大哥,麻烦您把这个交给萧止墨了,然后……您肯定还有别的工作吧,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能先走吗,趁着天气好,去寻找一个住的地方。”

她依旧笑容可掬。

可助理看着那轻薄却沉淀着感情的纸,愣怔了好大片刻才说:“安安姑娘您别急,之前你在学校的行李也被总裁带了回来,他早就帮您整理了一些对于你来说,可能很贵重的东西,让我今天也交给你。”

说完,他从自己座位旁放着的大包里,掏出一个方盒子。

白安安接过去,刚想打开,助理又说,“安安姑娘,你要是觉得离开总裁有些孤单,现在可以却学校复学,我能为你安排新的宿舍。”

白安安打着盒子,同时也看了助理一眼,轻笑着:“大哥这就不必了,元旦之后,学校要放寒假呀。”

所以她复学和休学没有半分区别,一旦学校走的空荡荡,她还是一个人。

说这样的话时,她还带着笑,可在她拿掉盒盖子,看到稳稳放在最上面的那个东西后,表情怔住了。

虽然她和萧止墨没有认真确认过关系,可终究是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情分是有的,突然要和他分开,没有难过到想哭,也是有失落。

可现在,看着那个,她都快要忘记的东西,眼睛却猛不丁红了一圈。

——亡夫,不会是以我的名义立的吧?

——的确如此,有了灵位,你便可供奉我。切记要好好放置,不能被发现,不能丢。

她都忘了,当初在九里村做的他的牌位,一直被她放在学校宿舍里的。

那时候,她在家瞒着爷爷,在学校瞒着舍友。

那些记忆,宛如昨天,可看着东西,却已经物是人非。

“安安姑娘?”助理看她快要哭了,有些紧张。

“太高兴了,这个东西我以为丢了呢,结果还在!”她装作很激动的样子,打消了助理的疑惑,可她也的确因为心中难以消逝的堵塞,流了一行清泪。

助理慌慌张张的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能拽两张纸递给她。

白安安接过来道谢,然后小心收好盒子,站起了身。

“那大哥,东西也交给我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但是这卡……”

“麻烦您了。”白安安打断助理的话,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拉起行李箱,就这么走了。

助理想追出去,可却没什么理由。

因为他家总裁交给他的事,他做完了啊,可心里……为什么也总是不痛快呢?

他们做的位置很好,扭头就能看到咖啡厅外的大街。

他看着那个刚才还坐在他对面的小姑娘,穿着白色的长款棉大衣,戴在头上的毛线帽是嫩嫩的粉色,身材消瘦,拉着大大的行李箱,看着过往的人群,时而抬起手摆了摆,但路过她的计程车,都扬长而去。

冬季的天很蓝,衬的白很白,他怎么看那个干净漂亮的,还不足二十岁的小女孩,都像朵花。

对了,他以前调查她资料,她是X市梨白村人,梨白……白梨花……

还真像啊,她不会是她们村子里的小仙女吧……

助理这么想着。

白安安站在圣诞节热闹的大街上,她还记得初次来B市的那一天。

被一只鬼要求,到了市中心,去开一间酒店。

虽然那时候在别人看来她是一个人,可她不孤单,因有一个穿墙走壁的帅鬼陪着她。

可现在……

好孤单。

她该去哪儿啊?

无依无靠了,她该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