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堂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喉咙口也又苦又涩的,像是吞了一口铁锈,“什……什么意思?孩子没救过来吗?”
医生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做过婚前检查?”
他摇了摇头。
“那产检呢?”
“之前刚怀孕的时候做过一次,医生说没什么情况可以等满三个月的时候再来,所以我们原本打算明天去检查的。”
慕少堂皱着眉头,长这么大,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慌乱过,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捂住了,沉闷的喘不过气来。
“医生,”他沉沉的开了口,“是不是我们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嗯,”医生惋惜的说道,“我刚刚给你女朋友做了检查,发现她肚子里的孩子情况不太好……她之前是不是就没什么妊娠反应?”
慕少堂茫然的点了点头,“是反应不重,只有刚开始怀孕的时候吐过两次,其他时候都还挺精神的。”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以前的老人们总说,女人怀孕时候反应越重,肚子里的孩子就越结实,其实是有些科学根据的。”
“所以,”慕少堂艰涩的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这个孩子不能要了么?”
医生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个孩子先天就不足,现在虽然还活着,可你女朋友检查下来各项指标都偏低,所以,即使这个孩子暂时能保住,也撑不到足月,而且,极有可能会胎死腹中。”
“不行!”他摇了摇头,脸色虽然灰白,但眼神却非常坚定,“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放弃。”
他还活着啊!他怎么可能做这个刽子手,把他给弄死?
虽然他先天不足,可是,万一有奇迹出现呢?现在就放弃,岂不是太不负责任?
那是他的孩子!是一条生命!他绝不会因为一个不好的可能,就不去争取。
医生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做母亲的,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只是把孩子的情况跟你说清楚,具体怎么做,由你们自己决定。”
“谢谢。”他淡淡的开了口,“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下,我还有另一件事想跟你谈。”
“嗯?什么事?”
“你跟你女朋友平时身体可健康?双方家族中有没有什么遗传性的疾病?”
他摇了摇头,有些疑惑,“没有。”
“那你们两个可抽烟喝酒?”
他还是摇头,“都不。”
“你女朋友怀孕初期可有感冒发烧或者是吃过什么药?又或者是接触过什么有害的物质?”
“不曾。”
医生事无巨细的问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最后,看着他,说道,“我个人建议你跟你女朋友做一个免疫学方面的检查。”
随着医生的问题越问越多,慕少堂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可他知道,医生不会无缘无故问他这些,想必还是跟孩子的事有关。
“免疫学?那是什么?” “简单点来说,也可以说是基因方面的,我从医四十多年,遇到过不少跟你们这种情况类似的,一对身体健康的夫妻,也没有家族疾病,不抽烟,不喝酒,却始终无法生出健康的孩子,最终检查出来的
结果,是双方在免疫学方面有排斥。”
慕少堂咬着唇,久久说不出话来。
医生的意思是,唐蜜肚子里的孩子之所以先天不足,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基因相排斥?
如果是这样,那不仅是这个孩子会不好,第二个,第三个……依然会不好!
如果是这样,那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不可能生出健康的宝宝……
怎么可能呢?
他们又不是近亲!又都身心健康,怎么会有什么基因相排斥的情况?
大概是看他脸色难看,医生还是还是又加了一句,“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猜测,是不是的还需要经过检查,也许只是我想多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慕少堂舒了一口气,脸色好歹缓和了一些,他冲医生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出了医生办公室,他却没有立即赶往急诊室看望唐蜜,而是寻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抽出了一根烟。
他没有烟瘾,自从唐蜜怀孕,他就连出去应酬都不抽烟,因为他怕把烟味带回来,让她闻见。
可是,这会儿,他却一支连着一支,抽得特别凶。
直到现在,他这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连腿脚都有些发软。
他不明白,好端端的,只是怀个孕而已,怎么会跟基因什么的牵扯到一起去?
可他也明白,医生不会平白无故做这种没有根据的推测,她会那么跟他说,必定是有点把握的。
而这些事情,他又怎么跟唐蜜说?
告诉她,他们的孩子不好,很可能活不下来?告诉她,他们也许一辈子都生不出一个健康的宝宝?
这么残忍的事情,连他都尚且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她?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他的手机响起来,才让他回了神。
电话是慕思佳打来的,告诉他唐蜜已经出了急诊室,现在要去病房,问他在哪儿。
他呼了一口气,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淡淡的说道,“我马上过来。”
唐蜜躺在小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却还不错,看到他过来,下意识的冲他伸出了手,有些后怕,又有些委屈的唤他的名字,“少堂。”
慕少堂也微微红了眼眶,他俯下腰去,轻轻的抱住了她,“我在呢,不怕。”
手续什么的是乔晔宸去办的,听闻唐蜜和孩子都没事,他这心才终于落回了原处。
只要想到少堂刚接到那个电话时那吓人的表情,他就觉得很难受,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唐蜜和孩子有个什么意外,他会怎么样。
他给唐蜜办了贵宾房,看小两口的脸色都不大好,也没有久留,坐了一会儿,就带着慕思佳和韩笑一起走了。
韩笑有些欲言又止,可看慕少堂神情冷凝,目光从始至终只落在唐蜜身上,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
唐蜜半靠在床头,紧紧的抓着慕少堂的手,非常歉疚的说道,“对不起,少堂,我太不小心了,差点害了我们的孩子。”
她现在想来都觉得脊背发凉,根本无法想象她居然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滚了下来!
慕少堂摇了摇头,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她的手冰冷冰冷的,可想而知,心里是有多害怕,“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家里的。”
唐蜜抓着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劫后余生一般的喟叹道,“这幸好是孩子没什么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一句话,差点让慕少堂当场泪奔。
怎么办呢?他根本说不出口啊!
她刚刚才经历过一场生死浩劫,叫他如何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他们的孩子可能活不下来?
他咬了咬牙,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你有没有吃饭?渴不渴?”
她摇了摇头,“之前吃过一些了。”
“那就躺下休息一下吧。”
“嗯,”她点了点头,乖顺的躺了下来,只是,一只手却始终握着他的,“你别走好吗?”
“好,”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再次亲了她一下,“我在这儿陪着你,快睡吧。”
唐蜜刚刚经过了一次惊吓,身心俱疲,现在知道孩子没事,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还真的很快就睡着了。
看着她恬淡的睡颜,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慕少堂的心却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着,疼痛难忍。
他和唐蜜这一路走来,闹过,吵过,甚至还差点分开过,可总的来说却还是顺利的,因为他们彼此相爱,也没有父母长辈的阻扰,所以他一直都以为,他们会恩恩爱爱的携手走过一辈子。
他没有料到,就在他们即将走进婚姻的殿堂,即将为人父母的这一刻,会遇到这么大的一个阻碍。
他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唐蜜。
他心里还存有希望,毕竟这一切不过是那个医生的片面之词,他希望,会有更确切的科学根据,告诉他,那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他第二天就让医生给他们两人做了免疫学检查。
自然,这一切都是瞒着唐蜜的。
唐蜜正在住院,以为不过是例行检查,并没有在意。
一大早,慕妈妈就来了医院,语气颇为急切,“我刚刚才听思佳说唐蜜从楼上摔下来住院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吧?”
慕少堂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
慕妈妈这才放心下来,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之前就让你带唐蜜回家住,你不愿意,还说自己能照顾她,可你看看你是怎么照顾她的?这幸亏是孩子没事,要是孩子有事的话,你赔得起吗?”
慕少堂抿了抿唇,没说话。
唐蜜休息了一晚,心情已经缓和了下来,闻言赶紧说道,“对不起,阿姨,是我自己不小心,跟少堂没关系。”
慕妈妈拍了拍她的手,倒并没有怪她,“你啊,总是帮着他,还好,老天保佑,孩子没事,不然你看我不抽死他。”
婆媳两聊着天,慕少堂却无声无息的起身走了出去。 慕妈妈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这孩子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