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一声声难以形容的声音,忽然自未知的地方落到了暮生的耳畔,落到了他的心里,带着难言的悲凉诉说着岁月沧桑。
蓦然间,他突然睁开眼睛,但却发现此刻的自己哪还在什么屋中,他震惊无比。
“咯吱……咯吱……”
目光所及,竟是一无沿无边的大海,那海水色如青苍,没有一丝的光,太大了,也太暗了。
而他,正立于一艘木舟之上,此刻,没有任何声音,除了那木舟的摇曳之声,沙哑的如一个老人,发着将行朽木的声音,好似不堪重负。
茫茫天地,就像是只剩他一人,和一艘老舟。
那声音依旧在响着,带着一种韵味和孤独。
恐惧,孤独,种种负面情绪随着那好像无终的路而涌上心头,没有终点,他回头一看,也没有来时的路,不知道去往何处,亦找不到回头的路。
脚下的木舟不知道飘荡了多少岁月,被浸出了更深的颜色,也更加腐朽。
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一片好似无始无终的海,无波无澜,无声无息,似亘古长存。
他动不了,他只能听,只能看,就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
直到,他看到那发出呜咽之声的东西,在那木舟的舟头,放着一个东西,一个让他浑身如遭雷击的东西,一个如雁卵大小的东西,斑驳不堪的表色上,有着十个孔洞。
一个古老的泥埙。
它无息自响,独放于那舟头,好似正是因为这声音,他才会莫名的来到此处。
这个埙,他识得,他又如何能不识得,只因这是他娘亲手给他做的,但,不是都毁了吗?他的母亲,他的姐弟,他的族人,一切,都在那一天毁了。
可是如今,他又看到了,依稀,他忽然想起母亲那天被黄泥染尽的双手,还有蹦蹦跳跳开心的自己,眼中泪水却是终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滴答……滴答……”
终于,这里出现了第三种声音,泪水滴落的声音。
他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已是按捺不住自己,木舟不过三步之距,他右手急忙像那颗埙握去,但,却没有触碰到,像是镜花水月,又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就像是处于两个世界的东西,可望不可及。
他心中大恨大急,奈何事实就是事实。
然后,他就觉得周围一切在淡去,在消失,耳边更是响起声音。
“起床了,没鱼了。”迷糊中睁眼,映入眼帘的又是那个婴儿肥的女孩,不是阿秀又是何人,但此刻地点却是在暮生的小屋里。
看着那穿淡粉色罗裙的女孩,暮生甚至没有缓过来,然而也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女孩已经渐渐变得模糊,而后消失。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让空气都有些凝结,若是普通人看见,定会呼天喊地见鬼了,饶是暮生心中有所了解,但此刻被这突兀的一幕也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梦?还真是梦。”
他平复了一下心中复杂的思绪,接着直直坐起,已是往外走。
嗅了嗅今天的空气,风和日丽之下,暮生洗了把脸,便提着鱼竿和竹篓出门了。
鸟语花香之中,少了些许喧嚣的烟山城让他的心也不由的平静了下来,这久违的宁静。
清风泛舟,静坐独钓,就像是一副山水画一般,远处天边飘雪依旧如幕,而这边,湛蓝青天之下,白云缥缈,青山相依,绿水长流。
一方天地,两方世界,自成绝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
暮生原本平静的眸子有了细微的变化。“看来,我需要有一柄自己的剑。”
他喃喃自语,脑海之中无时无刻不在回想着那些身影,那剑法,一遍又一遍,重复了许多次。
蓦的。
原本平淡的空气之中忽然揉进去了某种味道,别样的香味,很特别,那是酒香,让他自那空明的状态中脱离。
看了看早已没有鱼饵的勾,他摇头失笑,然后复又挂上鱼饵,将其抛入水中。
而那酒香,亦是越来越浓,只因那饮酒之人越来越近。
暮生闻香望去,只见目光的尽头,是一个坐于篷船之内的白袍青年,而摆渡的,则是一个灰衣老人,面容平静,喜怒不形于色,而且,伴随着船桨的每次划动,那老人身形竟是未动一分,直挺挺的,只有双手在动。
目光迎上,暮生便看到那青年对他温和笑了笑,一股如沐春风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本显普通的面容,竟是在这股气质之下变得不凡了起来,让人一眼便难以忘记。
“小兄弟,喝酒吗?”
出奇的,也突兀的,那青年竟是遥遥举杯,出言相邀,令暮生很是诧异。
舟船相隔不过五六丈,暮生缓缓收回了视线,他闻得出,这般香味,他在哪顾月楼上闻过,正是相思引,而且香味更淳,怕是窖藏之物。
“不是我花钱买的酒,我不喝,不是我的酒,我不喝。”他声音清朗,竟是拒绝了。
那料那篷船却是靠了过来,青年施施然走出,站立于船头,白袍随风轻摆,脸上更是露出几分笑意,因那人,因那话而笑。“哦?那,我想用我的酒,换你的鱼,可否?”
他看着正收杆摘鱼的暮生,看着那鱼,笑意更浓。
暮生听闻则是再次转头看向那青年,很是平静,注视良久,这才回答。“好。”
至于那老人,身形始终如一,不动如山。
竹篓之内,虽只有三条鱼,但个头都比往常要大,暮生提起,已是朝那船上之人递过去,同时接过来一小坛酒。
“哈哈,小兄弟,吃鱼吗?”
酒刚接过,却听那青年又开口了,暮生眼睛一瞥,才看到那篷内正坐着一个炉子,上面架着一口铁锅,热气翻腾。
“好。”
简洁的回答,这次暮生再无犹豫,已是走到那篷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