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伊梦抬起头，目光平视着因为激动而浑身发颤的边城，心中天人交战，五味陈杂。

她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自己看到的那些事情告诉他，更何况是在他沉睡廿年，刚刚清醒的时候。

自己现在固然可以欺骗边城，不过他早晚有一天还是会知道真相，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恨自己吧。

可是如果把真相告诉他……他能承受得了吗？

“十年前，白姐姐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灵妙中期……”孔伊梦先回答了边城的第二个问题，目光闪烁地望着边城。

边城听了这话，眉头微皱，轻声自语道：“瑾儿的修炼速度也太慢了，这又过了十年，怎么还没有升到仙界呢？”

“难道说，瑾儿她前不久升到了仙界，但是被玉帝老儿遣入了天幽宫？”想到这里，边城清俊的容颜上明显多了一丝煞气，双眼微眯，道：“若是瑾儿已经来到了仙界，那么想必雷部的雷霄大哥一定知道，我这就去找他问问。”

说完，边城竟是直接要驾云飞走。

孔伊梦看着边城的样子，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她突然喊了一声：“你站住！”

边城疑惑地扭头看了看她，“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么？”

孔伊梦直直地凝望着边城，在她的印象里，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冷静霸道，遇到事情往往会弄清所有细节，再制定应对的计划。

可是如今一遇到有关白瑾的事情，面前的男人就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冲动、不理智。

还是告诉他吧。

边城对白瑾的念想不断，就算自己不告诉他，他也早晚有一天能追查出来的。

想到这里，孔伊梦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每每她回想起那日自己看到的景状，都会感到真切的疼痛。

抬眼望着那个等待自己开口的男人，一线清泪顺着她娇嫩的面庞摔落在地上，孔伊梦起身来到边城的身前，红唇微微颤抖着，“边城……白姐姐她……她……”

也许是心有灵犀，这一刻边城忽然意识到，在他最爱的女人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怎么了？”边城用双手扶住孔伊梦颤抖的双肩，眼神恳切地盯着她的双眼，问道。

“白姐姐她……她……”孔伊梦擦掉脸庞的泪水，声音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死了。”

轰——

仿佛是万道惊雷齐齐劈在边城的脑袋上，让他在这一刻忽然感到了巨大的耳鸣声，他使劲地摇了摇头，不自然地笑道：“伊梦，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白姐姐，走了，永远地走了。”孔伊梦低下头来，香肩依旧耸动着。

边城的双眼瞪得大大的，怔了半晌，忽然指着孔伊梦放声大笑，笑着笑着，最后竟然蹲到了地上，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伊梦，你学坏了，你和她一起来骗我的是不是？你告诉我，瑾儿她在哪里？是不是在这附近藏着呢？你们就是要给我一个惊喜是不是？”

“哈哈哈哈。”边城依旧大笑着，目光环视周围，喊道：“瑾儿？瑾儿？”

孔伊梦抬起头来，看着想要出门寻找的边城，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悲切，光影一闪，孔伊梦拦在了边城的身前，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伸出手来，轻轻地放在他的脸上。

“边城……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但是我……没有骗你……白姐姐她……真的走了。”

“你骗我的，你骗我的……哈哈哈……”边城兀自狂笑着，他不断地摇着头，忽然狠狠地抓住孔伊梦的香肩，脸色狰狞，“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觉得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望着面前发髻散乱，神情疯狂的男人，孔伊梦嗫嚅道：“十年前，我在南天城外渡过天劫，站在云端上，亲眼看到东胜五宗的人闯入白府，杀害了……白姐姐。”

“我当时苦求雷霄仙君，放我下界，宁愿做一名散仙，而是他告诉我，既然已经成仙，就不能再随意下界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惨案发生，却……无能为力。”

孔伊梦忽然跪倒在地，哭泣道：“边城……是我没有保护好白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

听着孔伊梦的话，边城的瞳孔骤然缩小成一个黑点，一股巨大的绝望感凭空从他的心底升起，顷刻间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气力。

他松开孔伊梦，不敢置信地缓缓退后，却因为腿脚乏力，轰然倒在了地面上，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不住地喘着粗气。

这一刻，边城终于相信了孔伊梦的话。

瑾儿，她竟然死了？

一念及此，边城的心脏仿佛刀绞一般，每呼吸一秒就会痛一次，现在，他整个人都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的边城不住地告诉自己，白瑾不会出事，孔伊梦说出来的话也未必可信。可是另一半的边城，却清楚地知道，在这件事上，孔伊梦万万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更何况她并非道听途说，而是亲眼所见。

从出生到现在，边城从未感觉到如此无助的感觉，以往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向来都是最快地选择好方向，不会囿于困难很久，可是这一次，边城知道，一直以来支撑着他信念的那根柱子，塌了。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它纵使很平淡，很平凡，却是你埋在心底深处的梦想。你为了它而存活，每天为了它奋斗，再苦再累都不害怕，也不失望。那便是你的精神支柱，是你的信念，也是你的信仰。

边城一直以为，支撑他不断变强，不断努力的，就是想要改变世界，让世界更加美好的愿望。可直到这一刻，边城才发现，一直让他忍着世人的不解、背叛苦苦支撑的信念，其实一直是白瑾。白瑾出事了，边城的世界，已经彻底塌了。

而且最悲哀的是，边城不断向这个世界注入一丝一点的光亮，最终却连自己的世界，都变得分崩离析，暗无天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股逆血从胸腹间直冲而上，从他的口鼻中喷溅而出，边城只觉眼前一黑，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