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溢的茶香在空气中蔓延,叶南霜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口问:“几个月未见,你的茶艺倒是进步神速啊?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用心泡过茶。”

余芳菲浅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上还没完成的步骤。苍兰在余芳菲的身后替她开口解释。

“姑娘说,茶道重在凝心静神,所以姑娘这会儿不能开口说话,以免破坏了这茶的味道。”

叶南霜点了点头说:“这凝心静神,我是知道的,可这不能开口说话我可是第一次听说。罢了,我来也不是为了要喝你的茶的。”

“你我这许久未见,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聊聊,这茶刚才我也喝过一杯了,这后面的就不用在意,随便倒上就行。”

说完抬手就把余芳菲手上在倒的茶接了过去,自己给自己重新倒满一杯,也不忘记给余芳菲面前的被子也倒上一杯。

等两杯茶都倒好以后,叶南霜看着余芳菲玩笑着问:“我说,一个冬天没见你,怎么没见你长膘,反倒是觉得你清瘦了不少呢?难道是因为没有我陪你吃饭,让你食不下咽?”

余芳菲咯咯轻笑着,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苍兰,苍兰就将早已准备好的纸笔砚墨端了上来,在余芳菲的面前放下。

然后苍兰同叶南霜告了一个假说:“姑娘今日受了一些春寒,嗓子不适,大夫吩咐要少开口说话,但是姑娘又体念夫人久到一次,于是特地命属下准备纸笔,以方便同夫人对话。”

苍兰在跟叶南霜说话的间隙,余芳菲就已经趁机在纸上奋笔疾书,等苍兰的话说完,余芳菲也刚好就放下了手里的笔。

余芳菲将一张纸递给叶南霜,叶南霜半信半疑的接过去,上面是两行娟秀的字迹。

“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也好吩咐厨房给你准备好吃的,中午就留下来一起吃午膳吧。我刚让厨房去准备你爱吃的狮子头了。”

叶南霜看完字也笑了,对余芳菲说:“我今天可不是冲着你这园子里的厨子来的。”

说完又把脖颈伸长,不太相信一般望着余芳菲说:“你的嗓子不舒服的这么严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余芳菲仿佛是为了向她证实自己真的是生病了,于是张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嘶哑低沉的“啊——”声,然后就看着叶南霜,仿佛在问,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这样还不算完,余芳菲又抬起自己的手臂,将自己还在穿着更加厚实的春衫拿给叶南霜看,意思是:你看,我嗓子不舒服,连身上也是穿的这么厚的衣服,你总该相信我是真的生病了吧!

叶南霜看完点点头,却也不免担忧的说:“年头的时候就听说你在那个杜翎儿的府上,掉进了冰池子里,后来就一直说是病着没有恢复,只是不曾想,你这一病竟然就病了这么久?”

“按道理,你那小身板,虽然说不上多结实,可也不至于这么弱不禁风啊?要不你换一个大夫去看看?”

叶南霜说的很隐晦,可是,从语气里就不难听出,她是觉得余芳菲府上的大夫能力不行,没有把余芳菲的身体彻底治好。

余芳菲的本意也是要将叶南霜朝她年初就早已经生病的事情上引,否则,她的病又该从何说起呢?

只是这大夫的能力还是不能让她怀疑,否则以叶南霜的性子,说不定她还会当场就拖着余芳菲去找京城里其他有名的大夫,那她的身体也就彻底瞒不下去了。

于是余芳菲又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

“年初的时候虽然受了寒,不过大夫治疗及时,那病经过一段调理就已经好了。不过终究是受了寒,身体比以往还是差了一些,这不是前两天贪凉,半夜没有盖好被子,结果第二天一起床,就发现嗓子已经哑了,身子也是头重脚轻的,还好大夫给开了药服下,否则今天还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呢!”

叶南霜摇了摇头说:“你这体质,就受了那一次寒就这么差,以前也没看你这么弱啊!不过病了就不要逞强,早说,我就不让你起来了,就直接在屋里躺着就好。我们两个,难道还要讲究那些虚礼吗?”

叶南霜说的在理,她和余芳菲之间的交情,何时讲究过礼数,真正的朋友,就是在对方面前,可以放开你的束缚,不必讲究什么规矩礼仪,两个人怎么相处着是最舒适的结果,就怎么相处。

所以叶南霜在余芳菲面前从不讲究这些虚礼,余芳菲在叶南霜面前也不会在意那些礼节。

余芳菲笑,然后又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我岂不会不明白你,只是想着许久未见你,我自己也想起床来走动走动,晒晒这外面的暖阳,所以才不顾大夫的叮嘱,起来了。”

叶南霜看完字以后,露出一个狐疑的眼神,望向余芳菲,问了一句:“真的?”

余芳菲一副被你打败了的神情,又低头在纸上迅速的写下了两行字:“好吧,好吧,知道骗不过你,我就从实招了吧!”

“其实是我新学这茶艺,自我感觉良好,所以想要在你面前炫耀一番,听听你的夸奖,哪里知道你这个粗人,根本就不是个会品茶的料。”

等叶南霜将余芳菲写的这几行字全部看完,叶南霜的表情才终于松懈下来,“哈哈”大笑着说:“我就说嘛,阿菲你若果真生病很严重的话,肯定就是窝在被窝里的,怎么会在这院子里摆好了茶,等着我到来呢?”

说完又指了指余芳菲写的字说:“还有你这字,似乎也有长进,笔锋可比原来锐利多了,看来这几个月在家里没少练习吧?”

“你这又是茶艺,又是写字的,就是再给我上课呢吧?我给你说,老娘我呢,认识那些字,能看得懂兵书就已经不错了,你可休想要叫我再去学什么茶艺和练字了。我告诉你,我可学不来那些。”

余芳菲也笑,叶南霜能够想到这些,连她自己都不曾想到,确实,从前的自己倒是真的会想让叶南霜多学一些女人该学的知识,免得在京城的贵女中被人排挤。

不过现在,她倒是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了。叶南霜嫁给她父亲的副将,那副将也是个勤实诚恳之人,而且待叶南霜也是真心的,所以对于他来说,叶南霜会不会这些所谓的茶艺,字写得到底好不好都没有关系,他喜欢的就是现在,当下的叶南霜,并不期待她的改变。

所以叶南霜根本就不需要学这些。

余芳菲在纸上又些下两行字:“好吧,我这点心思都被你拆穿了。我的叶军师,果真雄才大略,思维敏捷小人甘拜下风。”

“哈哈,过奖过奖,这也是妹妹你的指点有方啊!”叶南霜的心情很好的,朝余芳菲抱了抱拳。

同样余芳菲也笑着朝她抱拳回礼,两个人最后都相视大笑。

笑过之后言归正传,叶南霜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用一种很郑重的语气对余芳菲说:“阿菲,我要回边关了。”

余芳菲手里本端起茶杯准备喝下,却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下,才又一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早就知道了叶将军将要回边关镇守的消息。

太子之位一定,未来的储君也已经有了安排,如今太子在那个位置上已经坐的安稳,那叶将军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

边关的防守才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边关不可能离开叶将军这样的人镇守,所以朝廷迟早是要让叶将军回去边关的。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来的这么快!

余芳菲沉默的听着,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多年以前,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是她早就明白的,只是就算再经历一次,她想她的心里依然会难过。

知己难求,一生得一知己足矣。她和叶南霜相知相识,现在她要离开,余芳菲想或许这样也好。

自己的明天究竟如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希望叶南霜能够一路平安,一生幸福。

余芳菲在纸上写了四个醒目的大字:“一路安好!”

叶南霜将那张纸,拿起来,久久都没有放下,知道纸上的墨迹已干,叶南霜才终于开口说:“这个我就收下了,算作你送我的临别礼物!”

余芳菲点点头,礼轻情意重,他们之间的友情已经不需要那些贵重的礼物来体现了。

叶南霜离开了,不知道是她真的没有发现异常,还是余芳菲的掩饰太好,直到离开叶南霜也没有表示怀疑过余芳菲的嗓子,是不是真的因为着凉而不能说话。

但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内心最秘密的角落不希望别人去触碰,叶南霜虽然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心如明镜,余芳菲如果执意不肯言语,那么就算她一直追问也是同样的结果!

她到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让这离别的友谊能够更加长久。

这就是她和余芳菲真正能够在一起成为知己的原因,就正如余芳菲从来也不会问他们在朝堂中到底是偏向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