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数月的余芳菲,在一个寂静的清晨,就像她当初悄然离开时一样,又悄悄的回到了余府。

时过境迁,余府还是那个余府,人也同样是那些人,可是余芳菲再回到此,心境已经变得更加的坚强。

为了让苍兰少受牵连,余芳菲对她隐瞒了自己身体的情况。若非得以,苍兰希望所有身边的人都不要牵扯到这些事情中来。

可是事实却并不如此,她依然不可避免的让他们受到了牵连。看似相安无事的余府,她的父亲、兄长、叔伯皆因自己的牵连在朝堂上不得不站在了李修能得一方,而成为三王爷一党的攻击目标。

她想悄悄的回来,就正如她悄悄的离开时一样,不惊动任何人。可是从大厨房小丫鬟叫她帮忙搬菜开始,这一切就已经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余芳菲见到苍兰和瑞香没有多久,许久不见热闹的瑾园,却突然迎来了今天第一批来访者。

老夫人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脚步有些凌乱的进了瑾园。

她的眼神四处张望寻找,一下子就看见了那一抹粉红,原本凌乱的脚步却在见到那个身影之后,变得异常沉稳了起来。

余芳菲也感觉到园子里有人进来了,她抬起头朝入口一看,就见到祖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朝自己走了过来。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老夫人的头发突然就全部由青丝变成了白发,一头银色,就算有头饰刻意的掩藏也不能覆盖。

还有老夫人蹒跚的脚步,她的记忆里,祖母即使很少出她的惠善堂,但是她的身体是硬朗的,走路是稳健的。

可是如今才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这位她一直尊敬的祖母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苍兰和瑞香也看到了老夫人,两个人齐齐朝她行礼。老夫人连头都没有点,就迫不及待的走到余芳菲的面前。

浑浊的双目在见到余芳菲的那一霎那,突然像是清明了一样,发出一种夺目的光。却又转瞬即逝。

老夫人双手略有些颤抖的抬起来,伸向余芳菲的脸颊,看到同样看着自己的余芳菲,原本快要触及余芳菲的皮肤时,老夫人的手却突的一下收了回去。

原本很慈祥的看着余芳菲的眼神,也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老夫人看着余芳菲,突然严厉的说:“劣子,还不给我跪下!”

余芳菲听话的“噗通”一声,跪倒在老夫人面前,连一句辩解都没有。

“逆子,你知错吗?”老夫人见余芳菲跪下,又继续开口,问到。

余芳菲的头垂了下去,静止了几秒,就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嘴里发出一个音节:“嗯 !”

老夫人看到孙女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说,心中原本积蓄了好几个月的怒气,却在见到她以后就慢慢的消掉了。

反之是对孙女的思念及心疼。

余芳菲在外的事情,她并不是一无所知,余府存在多年,当然也有一些自己的底蕴。或许非常重大的机密他们查不出来,但是平常发生在朝堂内外一些重大的事,和他们提前通知的特别要注意关于三王府和五王府的消息,最主要的就是打听余芳菲的消息。

这些基本的东西,余府手下那些人只要稍微机灵一点,也就能够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她的孙女瑾儿,是那样一个受尽宠爱的人,落入三王世子那样残暴变态的一个人手里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老夫人无法想象,那一段时间,她和余尧几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会想到他们最宠爱的,唯一的孙女说不定正在某一处受苦,他们就无法安心入睡。

也是后来余显荣给他们带回消息说,李修能已经把余芳菲救出来了,两个老人才一下子放松神经,睡了整整的一个晚上都没有起来。

老两口为了自己的孙女寝食难安,大夫人和余圣哲又何尝不担心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

可是他们的能力有限,就算他们有多想知道余芳菲的消息,老夫人不告诉他们,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两个老人一直说,余芳菲好的很,他们两个也只能半信半疑,却又找不到证明的证据,最后也是一直在惶惶之中度日。

老夫人几个月来破天荒的再次踏入瑾园,要一早前去请安的大夫人一听说,就马上脚步不停的朝瑾园赶。

她心中有一个预感,自己今天就会见到自己真正的女儿了。所以脚下的步子迈的实在急,连她随身服侍的丫鬟都差点跟不上她的步伐。

大夫人一进瑾园就看见地上跪着的一个人,她激动的脚步不稳,甚至踩到自己的裙摆,差点摔跤也不管不顾,如果不是丫鬟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恐怕大夫人那一下就会摔倒在这瑾园的地板上了。

大夫人几步上前,激动地热泪盈眶,来到余芳菲的面前,深情的唤了一声:“瑾儿——”

余芳菲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想唤一声娘亲,可是嘴巴开开合合几下,始终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最后她只能垂下头去。

大夫人满怀期待的看到自己的女儿归来,见她嘴巴张了几下,那一声娘亲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大夫人急了,怎么回事?她的女儿为什么不叫自己?

大夫人的修养自然是还没有达到老夫人那样的境界,一旦发现有不对,她自然马上就上前关心起来。

问余芳菲:“瑾儿,你怎么不叫娘亲?是有什么不想说的吗?”

如果说刚才看见自己余芳菲没有开口称呼是偶然,那么现在见到她的娘亲大夫人余芳菲也没有开口说话就有可能是必然了。

老夫人心中一惊,难道自己受到那个不能确定的消失是真的吗?

“你们先下去!”老夫人对身边这些丫鬟吩咐到,就连瑞香和苍兰,老夫人也让他们一起退了下去。

直到确定在场只有她们主孙媳三个人以后,老夫人才带着小心翼翼的问余芳菲:“你老实告诉祖母,你是不是——”

老夫人还有点不能接受那样的现实,所以问到一半,她停了下来,一会儿才又继续问。

“从我见到你到现在,你一直都不开口说话,是因为心中自责,还是因为你——你如今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

这一句话老夫人问的格外艰难,中间竟然两次停顿,可是她身旁的大夫人听完老夫人的问话,却一下露出惊恐的眼神,望向余芳菲。

“瑾儿,你真的不能说话了?”大夫人不确定的也赶紧问。

余芳菲抬起头,跪在地上,望着亲人们担忧又惊恐的眼神,心中也是同样的难受。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是摇了摇头。

大夫人看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瑾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能说还是不能说,你要给我个准信啊?不要让娘亲担心啊!”

余芳菲如今口不能言,面对如此焦急的两人,她想了想,余芳菲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的方向,从地上站起来,朝自己房间的方向指了指。

大夫人还是看不懂,又焦急又紧张,倒是老夫人看懂了余芳菲所指的意思,开口说:“我们到房间里去说。”

余芳菲点点头,于是上前想要搀扶着老夫人去自己的房间,可是老夫人却一下子拍开她的手,对大夫人说:“你来扶我过去。”

大夫人原本心中还因为余芳菲不能说话的事情惊疑不定,可是见老夫人却指明要让她来搀扶,也只能先把所有的担忧压下去,小心的搀扶着老夫人朝余芳菲的房间走去。

余芳菲明白这是祖母在生自己的气,所以她不愿意让自己搀扶她,可是她什么读不想辩解,只是跟在老夫人和大夫人的身后,一起到了她原本居住的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还是同她离开时候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化,甚至是帷幔和门帘都还是挂着她冬天离开时那种厚重的为了挡风的帘子,一切照旧。

余芳菲走到自己平常习字的书桌前,扑纸、磨墨,提笔写字。

这个时候,只有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部都写出来,才可能是最好的表达方式了。

余芳菲把写好的纸条拿到老夫人和大夫人面前,让他们过目。只见纸条上写着两行字:“祖母,娘亲,请不要担心,我的嗓子只是暂时受了伤不能说话,已经请了最好的大夫医治,相信很快就可以恢复以前的声音了。”

大夫人仔细看完字条上写的那些字,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的瑾儿并不是真的不能言语。

“只是这病要多久才能治好呢?”大夫人忍不住问,总不能一直这样做哑巴不说话吧?那她的瑾儿不是还要继续在这瑾园了待着哪里都不能去吗?

余芳菲又回到书桌旁,写下了几个字,然后交给大夫人看。

“应该不久了,少则月余,多则一年。”

“要这么久!”大夫人不满意的说到,对余芳菲说的已经找了最好的大夫来诊治表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