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芳菲抬头,仰望着山顶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皑皑白雪。白雪的光线晃花了眼,她眯缝着眼,心中想起那位伟人写过的一句诗,口中也忍不住念了出来。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李修能在她身旁,将余芳菲念的这一句诗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中。他转头看着余芳菲,感叹她竟能念出这样的诗句,却依然猜不透她的心思到底为何?

余芳菲也同样转过头,看着李修能,突然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然后开口,说:“走,去看看我新出的纸品,快到年关了,要出一些喜庆的东西才称得上这节日的气氛不是!”

李修能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余芳菲就想那远山,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雪,看似纤尘不染,纯洁无瑕,可是白雪之下到底埋藏的是什么?却没有人能够知道,恐怕只有等到冰雪融化以后才能真正看清。

天气太冷,水已经结成了冰,造纸坊已经处于半停工状态,余芳菲让人在屋子里装上了地龙,才勉强保住了一半的生产。

这个时候房间内生产的全是清一色的红纸,艳丽的就像鲜血一般,余芳菲手抬起,放在一沓已经晾干的红纸上,摸了摸再把手收回,看看手指上,并未留下红色的燃料,点点头,心中满意。

李修能也仔细看了看这些红纸,心中也颇满意,余芳菲总是很有办法,不过是简单的纸,到了她手里却能变出许多花样,而且生产出来的实物别家根本就坐不出来。

就那这红纸,其它造纸坊也生产,可是他们生产出来的红纸却会脱色,而余芳菲的造纸坊生产出来的却不会。

还有那先前的花草纸,从没有人想过在白纸上还可做出这样栩栩如生的花草,她能做到,当别人还在研究花草纸的时候,她又走到别人前面研究出过节用的彩纸。

“这些纸你打算卖给谁?”李修能问。

余芳菲看了看还在忙碌的工人,问李修能:“你觉得把它们卖给谁合适?”

“皇宫?你还想——”李修能还没有说完,就见余芳菲摇了摇头,他止住口,看着她,不知道余芳菲这次是打的什么主意。

“我去过一次宝华寺,这次这些纸我打算捐给宝华寺,不卖只捐!”余芳菲浅笑着说,然后看着李修能又接着到。

“当然,如果世子想要,我自然也会留一部分给世子。”

“捐给宝华寺?”

余芳菲点头:“有何不可?”

余芳菲的动作一次一次的刷新李修能对她的认识,望着余芳菲,李修能突然从袖中拿出一个纸条,递到余芳菲面前问:“你能告诉我这上面写的什么吗?”

余芳菲只是瞄了一眼就认出那纸上的阿拉伯数字,这些是她给自己的手下联络的暗号,如果没有密码本,纵然聪慧如李修能,同样对这些信息没有办法。

她伸手接过纸条,装作不懂得样子,仔细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又拿到灯下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对李修能说:“抱歉,我也不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阿菲——”李修能突然伸手抓住余芳菲欲收回去的手,他抓的那么紧,一点空隙都不留。

“你抓疼我了!”余芳菲有些皱眉的说。

可是李修能却不想放手,却还是怕她太疼,改抓变成将余芳菲逼到墙上,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把余芳菲困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

他低下头,看着余芳菲:“你难道还想瞒着我吗?”

余芳菲抬起头,与他双目对视。

“你只需要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同你没有任何干系,便可!”

“没有任何干系?”李修能更加逼近余芳菲,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

余芳菲伸手,用力把李修能推开一些,表情冷淡的说:“世子,请你保持距离。”

“距离?”李修能咬着牙齿狠狠的道。

“你觉得我们之间该保持怎样的距离?还是这不过是你的计谋,欲拒还迎,想要预谋更多的好处?”

余芳菲看着李修能犹如一头濒临崩溃的凶兽,极力忍耐自己爆发的怒火,狠了狠心,一个用力就把李修能给推了出去。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留给李修能一个背影,冷冷的说:“我要的你给不起,你给的起的,我也不稀罕。”

李修能站在原地,看着余芳菲离开的背影,全身犹如坠入冰窖,透体冰凉。她要的自己给不起,给的起的她却不稀罕!

她连世子妃也不稀罕,那要的是什么?衣袖下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指甲已经深深嵌进肉中,隐隐的露出腥红的血色。

这个年关余府过得很热闹,因为一直多年没有回京的余府二老爷一家回京了。余府上下张灯结彩欢迎二老爷一家人的回归。

余芳菲十五岁了,可是这个二叔父她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前些年的时候二老爷家眷也曾回过余府一次,不过二老爷自己却因为公务繁忙没有回来而是只有叔母带着两个儿子回京,并且只是带了短短几日就匆匆归去。

如今这一次全家回京,一是二叔父调回京中任职,而是二哥要到京中参加开年的春闱,还有四哥也定下了一门和京中一家女儿的亲事。

所以干脆举家都迁了回来。

二哥余显贵和四哥余显胜看到余芳菲,对余府这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同样是非常欢喜,只是毕竟大家年龄都大了,男女有别,只能点头招呼,却不敢有进一步接触。

都是同龄人,虽然男女有别,不过也很快就玩在了一块,大家一起玩雪,堆雪人,玩的好不热闹。

许冰岚因为临近生产,但也笑眯眯的同样站在一边的亭子里看他们玩耍。余芳菲玩累了,跑到亭子里,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丫鬟给她擦汗,又递来热水让他喝下。

“大嫂,你要不要也喝点水,累吗?”余芳菲走到许冰岚身边问。

许冰岚摇头,视线还是留在雪地里。那个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露出一点笑容,可是面对自己时,却从来只有那一个表情,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见有任何的变化。

余芳菲也注视这雪地里,可是视线却没有焦距,而是回到那天,李修能拂袖离开的样子。

他的心底一定很生气,也一定很恨自己吧,否则怎会那样头也不回的离开弃自己而去?他一定以为自己是在觊觎那深宫里最高的位置吧?

就那样吧,让他觉得自己是那种爱慕虚荣之人也好,让他厌恶也总好过让他放不下。那块空了多年的地,早就已经种满了秋海棠。

再去宝华寺也没再见到相思月季,看来此生她和相思月季是注定有缘无分,无法拥有。

正月十五闹元宵,余家几个孙子辈的孩子一起相约上街赏花灯,庆元宵,许冰岚身子已经重的行动困难。

余芳菲看着她满眼羡慕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无动于衷的大哥余显荣,不知道是该劝他留下,还是不开口。

同是女子,余芳菲对许冰岚也有一丝同情。她的大哥从小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而且天生的冷眼少语,许冰岚自己也是一个比较内敛的人,两个都不善于倾诉的人,天长日久自然就会变得越来越生疏。

只是看许冰岚看大哥余显荣的眼神,她对大哥应该还是爱慕的,只希望她肚子里的宝宝出生以后,两个人的关系会因为宝宝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余显荣把大家都送到车上以后,看余芳菲一直盯着他,不肯坐进车里,就走到余芳菲身边,余芳菲等她走近就把眼神转向大门口许冰岚站的位置。

余显荣也回头看了过去,见她一个人挺着大大的肚子,孤零零的站在门口,也就明白了余芳菲的意思。

他把头转过来,看了看余芳菲,余芳菲则是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许久余显荣退后几步,对已经上车的几个弟妹说:“明天要上朝,我想起还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今晚我就不出去了,你们好好玩。”

大家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何况刚才余芳菲的动作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于是都笑着说好。三哥余显德还打趣的说:“大哥你整天日理万机的,小心保重身体,不然嫂子会心疼的。”

余显德说完就赶紧躲进了车里,免得被大哥余显荣狠厉的眼神递过来,身上受伤。

余显荣又嘱咐了一下车夫,然后才又走到余芳菲的车边,对她小心叮嘱。余芳菲认真听着,眉头有一瞬间的皱起,却又很快隐匿了下去,然后笑着点头,说:“好,我知道。”

一行人就乘着马车朝大街上行去,余显荣看着马车的影子消失,才慢慢转身朝府门口行去。

许冰岚一直站在门口静静等待,见到余显荣没有上车,又见他朝自己走来,心中的失落又突然找了回来,想着他至少还是在意自己的。

余显荣走到许冰岚面前,见她一双企盼的眼神望着自己,收起脸上凝重的表情,语气依然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