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磊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几个被胁迫来的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之后才是告罪道:“都是微臣思虑不周,此番安陵郡之事原本是微臣的分内之事,如今却让王爷只身涉险,还望王爷恕罪。”
顾清池冷眼旁观,淡淡道:“这里原本便是本王的封地,前来看一看也是应当的,齐大人何错之有?便是他们,护送本王前来,也是一片诚心。倒不知齐大人是觉得他们错在了哪儿,还是说,难不成本王去哪里,还须得跟你回禀不成?”
他这一番话,让齐明磊心中暗骂,面上却只能小心赔笑道:“微臣不敢,只是来之前万岁爷有交代,千叮咛万嘱咐要让微臣照顾好您,微臣也是心中担心。如今见王爷没事儿,微臣便放心了。”
听得他这话,顾清池微微勾唇,神情里有些讥讽,只道:“齐大人来的正好,这里有些事情也需要你去做。”
他早知道自己就算是将这几个官员带走,并且威逼了其他人,也瞒不住太久的时间,所以对于齐明磊的到来并不意外。
况且现在安陵郡的形势不容乐观,齐明磊也是个有真才实干的,既然来了,不管他心中是存着什么龌龊想法,自己都得将他身上那一份利用价值给榨出来再说!
更何况,这齐明磊自己不是也说了么,他的作用便是来妥善安置安陵郡后续的事情。
既然要处置,那更得出力了!
齐明磊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顾清池竟然当真让自己接手了这些事情,且还在一旁充当监工,他马不停蹄的忙到了天黑,这才得以喘了一口气儿。
跟顾清池寒暄了几句,齐明磊方能脱身,回到了自己暂且下榻的地方。
那几个官员已经在等着自己了,见他回来,一个个的都迎了上来,齐声道:“齐大人。”
齐明磊神情倦怠,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方才问了起来事情的经过。
他不问还好,一问起来,这些人全部是怨声载道的。
其实倒也不是说真的就对顾清池有多大的意见,只是这些人深谙为官之道,更知道眼下投靠谁那边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所以便都齐声的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顾清池的身上。
听得他们说完之后,齐明磊的神情越发的不好看了起来。
他才发现顾清池不见得时候,便觉得不大对劲儿,只是济南那边的口风瞒得格外好,所以等到他发现事情端倪的时候,已然过去了三四日了。
齐明磊唯恐安陵郡这边生变,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不想到底是晚了一步。
如今听完他们的话,更觉得心中憋着一口郁气,嘱咐了几句之后,便让这些官员都回去了。
“大人,那我们这边见到王爷……”
见他们神情带着小心翼翼,齐明磊沉吟道:“便如以往便是,切记不要露出马脚。”
“是。”
齐明磊的话相当于主心骨,他来了,这些人倒是觉得安稳了不少,略微寒暄几句,便都起身离开了。
等到房中只剩下了齐明磊跟他的亲信之后,齐明磊这才沉声吩咐道:“笔墨伺候!”
虽说不知道顾清池为何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但是他本能的觉得这样的顾清池是很危险的。况且他此番前来的最主要目的便是将顾清池给摁下去,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必须要立刻告知皇上。
……
顾清池的确抢占了先机,安陵郡眼下百废待兴,他将所有的资源整合之后,找出了最好的办法来稳定当下的情况。
而在这其中,不可避免的便显露出了自己的才能。
齐明磊心中惊惧不已,将这厢的事情源源不断的汇报到了京城,一面迫切的等待皇帝回信,一面在小心的跟顾清池周旋着。
不过他到底是落了下乘,在笑面虎顾清池的施压之下,便只能被迫的救灾。
因着顾清池将事情都安排妥当,所以他即便是想要做些什么幺蛾子,也是不能的了。
偌大的安陵郡内,若说是现下最清闲的人,反倒是要数施妙鱼了。
她是一介妇人,做不得抛头露面的事情,便是做了药丸出来,也只是让下人发出去,自己成日里便都在院子里待着。
而顾清池却是日日早出晚归,施妙鱼醒时他已经离开,等到她睡下之后他才会回来。
这时已经五月,眼见得天气逐渐转热,空气也越发的有几分闷了起来。
这里比不得京城,施妙鱼一向怕热,前世还能煎熬着,这两年被娇养着,倒是觉得难熬了起来。
顾清池回来时,便见她身旁的婢女拿着扇子不住地给施妙鱼打风,饶是如此,那丫头雪白的面皮上也渗出薄汗来。
见她这模样,顾清池一时有些心疼,走过去从丫鬟的手里接过扇子,挥了手让她下去,自己则替施妙鱼打着风。
施妙鱼虽闭了眼,却也感受到了眼前的一个暗影,同时也有熟悉的味道袭来。
她睁开眸子,果然见身旁之人换成了顾清池,因带着几分倦怠问道:“王爷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顾清池点了点头,道:“眼下安陵郡内局势稳住了,故而本王也闲了一些。”他说到这儿,又道:“倒是你,现下逐渐热了起来,你不如且先回去吧?本王这厢忙完便去寻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圈下面有明显的青黑,那是镇日劳累的缘故。
施妙鱼伸出手来将他的眉心抚平,轻笑道:“王爷莫不是忘了妾身说的话了?”
虽说她在这儿能帮上的忙并不多,可总归是安心的。若是让她就这么走了,倒是真的放心不下顾清池。
听得这话,顾清池眼中蔓延几分笑意,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叹息道:“本王不曾忘记,只是现下的局势有些不明朗。”
皇帝那边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眼下悬而未决,顾清池这些时日锋芒毕露,为了安陵郡这厢的百姓,数次与那些官员交锋。
一个人的锋芒一旦露了出来,便是将自己从暗处送到了明处。
皇帝那边若是有动作还好说,可他到现在都不曾有所作为,便让顾清池有些担心。他屡次思虑,到底还是想将施妙鱼送走,这样心里才安稳一些。
毕竟,这安陵郡可是个是非之地。
闻言,施妙鱼刚想开口,就听得外面脚步声匆匆而来。
下一刻,便听得随从带着焦灼的声音响起:“王爷,属下有要事回禀!”
那人的声音格外急切,顾清池也无法再将这话题继续下去,将人叫了进来。
“怎么了?”
那人见施妙鱼在这里,也知道顾清池一向是什么事情都不瞒着王妃的,因此便直接道:“王爷,城郊那边一夜多了几十具尸首,已经着仵作勘验过了,怕是——时疫。”
所谓时疫,常发于灾患之后。病情传染,死亡率极高。
顾清池听得这话,顿时便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追问道:“可确定了?”
闻言,那人摇头道:“现下还不确定,不过找了大夫过去,说是十之八九。”
这便是确定了。
顾清池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脸色也难看了下去。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将近一月,好容易将安陵郡稳了下来,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的去做,便可使安陵郡重新恢复以往。
可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却爆发了时疫呢?
到了此时,顾清池也顾不得再跟施妙鱼说让她走的话了,他想也不想,直接便带着那随从出门了。
临走之前,他到底是停了一停,道:“你让丫鬟收拾收拾东西,待得本王回来,便着人送你出城。”
说完这话,顾清池也不听施妙鱼的回复,径自便带着人走了。
施妙鱼想要说出口的话却是没能说出口,眼见得顾清池急匆匆的走了,她叹了口气,不知想起了什么,忙忙的去了里间,将自己所带的小包裹打开,果然从里面翻出几分医书来。
来之前,她担心顾清池在路上会被人暗算,所以特意将医术随身携带,不想到现在却是派上用场了。
走是不会走的,她绝对不会抛下顾清池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
更何况,她是医者。医者父母心,若真是时疫,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
顾清池再回来的时候,已然是夜里了。
到了安陵郡之后,这雨断断续续的下了大半月,放晴的时候倒是也有,只是不过两三日便会继续下起来。
傍晚的时候还是晴好的天,到了晚间却是又下了起来。顾清池回来的时候虽然撑了伞,可那样大的雨却也是无济于事,待回到房中的时候,已然成了落汤鸡了。
他先去了旁边的屋子将衣服换了下来,又命人抬了水来简单洗漱了一番,这才去了房中。
不想,施妙鱼还没有睡。
“爷回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施妙鱼正坐在桌案前看书,见他进来,露出一抹笑意道:“妾身让人煮了姜汤,您且喝一碗吧。”
她一面说,一面将书放下,把那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姜汤端给了顾清池。
顾清池也不推脱,三两口将那一碗辛辣的汤喝了下去,只觉得周身都热乎了起来。他抹了一把额头,问道:“行李可收拾好了?”
闻言,施妙鱼神情未变,因嗔道:“爷可真绝情,这是打了主意要赶我走?”
眼前姑娘一嗔一笑皆是风情,若是往日里顾清池定然不舍得说一句重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只是叹息道:“你知道本王意思的。”
原本是想着她在这里会危险,所以想要护送她去个安全的地方。可是现在,施妙鱼却是非走不可了。
见顾清池这模样,施妙鱼心中灵台清明,试探着问道:“确定了?”
她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顾清池却是懂了。
他点了头,叹道:“请了大夫查验,确认了,的确是时疫。”
安陵郡年前遭了灾,之后又接连被克扣盘剥,再到水患,好容易可以安稳下来的时候,却又爆发了时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