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为伤口感染而发烧,虽然烧得糊涂,却也不是一直全无意识,军医和他们的对话也听了几句,听到军医说要在伤口上敷药,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不肯松手。
弘筹不禁轻笑一声,掀开被子拽了拽她身上的衣服,只听她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什么。
男人开始并未听清,待凑近了楚若珺唇边她又不说了。
军医端了碗药进来,说是先喝了再治背上的伤,弘筹应下,将楚若珺扶起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将药给她灌下去,他哪里做过照顾人的事,灌得太急,楚若珺猛地呛了出来,汤药顺着唇角缓缓流下,整个人也咳个不停。
金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哪有你这样的啊。”
“那怎么办?”弘筹转向他。
“我教你。”金翼说完就捧起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要凑近楚若珺的唇瓣,离他还有很远的时候就被弘筹恶狠狠地瞪住,吓得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咽下还是吐出来。
最后他还是梗着脖子咽下去了。
然后吐了吐舌头叫苦,“就是我这样,懂了吗?”
弘筹:“嗯。”
“那你还等什么?”金翼挑了挑眉。
“你出去。”
金翼闻言扁了扁嘴,“行,你以为我喜欢看啊!”
其实他还是有点想看的。
阳光洒在他弘筹的脸上,一向深邃成熟的脸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些温柔。
“果然啊,有想要保护的女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金翼挑了挑眉,“我先走了,需要你亲爱的弟弟帮忙的话再叫我。”
弘筹淡淡的回了他三个字,“不需要。”
金翼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然而他当然没有走,一转身就趴在外面眯着眼睛偷看。
看到他四哥果真按照自己的教法先喝了一口,再喂给楚若珺。
他忍不住轻轻的啧啧了两声,铁马将军柔情起来最是珍贵。
弘筹喂了几口药,想起那个女人狠狠的咬了自己一口,还握着刀要杀自己,自己明明恨不得杀了她,却又放下身段给她喂药,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这次故意喝了一大口,只感觉浓烈苦涩的药味铺天盖地而来,然后毫不留情的全都喂给她。
楚若珺自然被呛到连连咳嗽。
金翼在外面看着这一幕,叹息了一声,不知道四哥是故意这般恶趣味,还是真的不懂。
弘筹含笑看着因为咳嗽而醒过来的楚若珺,眼底渗出泪水,看起来更加引诱人继续施虐的女人,问:“我亲自给你喂药,感不感动?”
被呛到的楚若珺气呼呼地瞪了男人一眼,一副看大坏蛋的表情。
“呵.....”那表情看得弘筹低笑出声,鲜有这般明快的笑意。
他再度捧起碗,然后再次附身而去。
楚若珺下意识地想逃,却被一只手掌扼住她企图逃避的腰身,他嘴里含着药,本该含糊不清,然而低沉的声线却带着诱惑的味道:“这次不呛你了。”
话音刚落,一片温暖柔软席卷了她所有的意识......
楚若珺本就浑浑噩噩,大脑一片昏昏沉沉,这下觉得呼吸一点点被掠夺,神智越来越昏沉,然后沉入了一片虚无。
小家伙突然一动不动没了反应,弘筹抬起头来,看到她舒展了眉头,呼吸均匀,睡的没心没肺。
她很少能睡得这样熟,之前哥哥去世了之后她整个人都混乱了,总是在梦中惊醒,还要专门点上安眠香才能入睡,后来她遇到了沈颐,总是担心邵世芳会有阴谋诡计,外面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醒来,像这样睡得毫无防备的时候极少。
甚至连攥着衣角的手指也松开,弘筹轻轻一拉便从她的指尖抽出来。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侧过身来,然后拉开她的衣服,将柔软的药膏在粗粝的指尖化开,慢慢涂上她背上发红又肿胀的伤口。
真是狠毒!
弘筹忍不住骂道,这还是亲生的吗?
就算桑木格犯了错,他也顶多是罚她一天不许吃饭,何曾打成这个样子。
那林长天呢,他在干什么,怎么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有什么用!
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要死要活回去。
还不如跟自己走,是不是傻。
一罐药膏在不知不觉中涂完,弘筹放下瓷罐,将被子轻轻盖到她身上,却不碰到伤口和药膏。
然后在楚若珺身边坐下,不时地更换着她额头的湿脸巾,也不时的替她涂药膏,当她在睡梦中一无所觉的要转身压到伤口的时候急忙将她的身体按住,不许她乱动。
就这样一睡就是从清晨到夜幕降临,她额上的温度已经褪去,身上的伤也再度结痂,弘筹撑了一天一夜,神色也困倦,再拿一床被子和枕头,躺在她的身旁。
......
次日清晨。
楚若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久睡乍醒,目光还有些迷离,她眨了眨眼睛,听到耳边有悦耳的鸟啼声,外面传来整齐的操练声,阳光似乎很明媚,将一切都照得散发出一片暖意。
自己这是在哪?
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弘筹的怀里!
楚若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他的怀里抽走,然后一不注意从床上掉下去,疼的她龇牙咧嘴。
她吸了一口冷气,发现自己的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和薄薄的里裤,眼前的情景让她想不误会都不行。
她急忙去看自己手上的那颗守宫砂,还伸出手擦了擦,以证明它的真假。
弘筹看着她系列的举动弯着唇角轻笑起来,她虽然聪明,但是对于这件事还是一丁点的经验都没有,如果昨晚他真的要了她,不用她在这检验手臂,身上的感觉就足够她明白了。
“如果我真的要了你,你以为你还有力气一大清早就上蹿下跳的?”
楚若珺这才发现弘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啊?”
“想不想试试那是什么感觉?”弘筹认真的问道,“省的你每次都担心。”
楚若珺摇头如拨浪鼓,“不想不想,我还是继续保持担心好了。”
弘筹话锋一转,问道:“你爹为什么下令把你打成这个样子,难道就因为和我喝酒?”
楚若珺闻言脸色瞬间黯淡下去。
她无力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喃喃道:“就是这个原因啊,不然呢。”
弘筹的脸上划过一丝不理解,“为什么?”
“你只知道陈国保守,女子贞洁最为重要,却不会理解的。”楚若珺说着闭了闭眼睛:“我曾经深夜未归去雪中看红梅,结果回来后我爹就把我关在了暗室里,还准备了一口棺材让我去死。”
弘筹一直知道她们的名节比性命都重要,以为是被人玷污了之后无颜存活于世的这种情况,想不到竟然这么重。
她虽然错了,但是完全不至于去死。
男人看着她的模样,心底泛起了几分怜惜。
楚若珺苦笑了一声,看着弘筹继续道:“说起来,我还是最幸运的,真的。”
弘筹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楚若珺清了清嗓子,“你知道吗,有个员外,他女儿好像是背书没背好,员外就罚她不许吃饭,小厮偷偷的递给她一张饼,她不过从小厮手里接那张饼的时候碰到了手。”
她顿了顿,中间发生了什么好像想不起来,“反正最后她不堪羞辱投井自尽了,据说还没死的时候,员外硬生生地把井给封了。”
按照自己的做派,早就该死一万次一千次了。
楚若珺心底泛起了苦涩,这样比较的话,她的确是值得庆幸的那一个。
然而人不能这么比啊,特别是她在知晓了金国民风开放到如此地步之后,知道就连靠的这般近的姜国也有女将军的时候,心里更加难受。
弘筹的心脏蓦地揪紧了,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很不容易。
一步一步倔强的往上爬,头破血流的斗争,只为了争取那一点小小的权益。
“太可怕了.....”楚若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男权社会要求女性绝对的服从,不允许她们有任何的自由,她们生来就是为男人而活,从小的教养就是怎样相夫教子,简直太可怕了。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是有闺中密友的,后来长到大概八九岁,那些小姐脚上都系着一段绳子,一开始的时候走路老是摔倒,我要给她解开的时候总是会遭到大人的训斥,还质问我奶奶为什么不给我系上。”楚若珺说着仓促的抬起手遮住眼睛,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后来她们就习惯了,每次都迈很小很小的步子,还反过来嘲笑我和她们不一样。”
奶奶不是没有给她系上,而是她每次都解开了,父亲那时很忙,没时间管这些小事,哥哥更是不忍心看她摔倒哭鼻子,让奶奶以后不要再系了。
“别难过,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弘筹走到她身边,扶着女孩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的胸口。
原来她们竟然受到了这般的摧残。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