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痛不欲生(1/1)

楚若珺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她先是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开饭了的喧闹声,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守在床边急切地看着她的九荒,他鼻尖红红的,“楚小姐,你醒了,这十几鞭子就把你打成了这个样子,要是三十鞭一鞭不拉的打完,这条命都没了。”

“还差十几鞭?”楚若珺惊呀地问道,声音有气无力。

“嗯。”九荒点头,“楚将军也没说剩下的这十几鞭怎么办。”

楚若珺心里咯噔一声,咧着嘴角露出一个痛苦的笑容,“还不如趁着我晕过去的时候一下子打完呢,还能少受点罪。”

她转过头,又问道:“那林辉呢,他怎么样了?”

“他啊,也不比楚小姐你好多少,一样也没打完就被抬回来了。”九荒眼圈泛红,想起林辉却忽然破涕为笑,“不过他醒来的早,现在正在床上叽叽歪歪的趴着呢。”

楚若珺笑了笑,那笑容委实不大好看,背上的伤口这时火烧火燎的,她从前受过不少伤,流过很多血,现在的这些疼痛,她没有忍不过去的道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眼眶一热,生生流出一行泪来。

九荒大惊,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楚小姐,是不是伤口太疼了?”

他想要看她背上的伤口,却又不敢下手。

楚若珺咬紧了牙齿,只见自己的身上仍然是早上受刑穿的那件军装,伤口竟然没有做任何处理,就让她这么趴着睡着。

她不禁有些生气,忍不住骂道:“九荒,你是不是傻啊,都不知道趁我感受不到疼的时候,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九荒有些慌乱,只得答道:“楚将军让你忍着,林辉也是,所以他才一直趴在床上嚎叫。”

楚若珺怔了怔,不禁在心里暗骂一声父亲的心狠手辣,自己绝对不是他亲生的,她趴着非常不舒服,胸口压得慌,想要动一下却牵扯到背上的伤口,不禁疼的龇牙咧嘴。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他说不许你不会偷偷去军医那弄点药啊?”

九荒犹豫了下,“那我这就去试试。”

楚若珺不语,九荒急忙跑出去,门外吹来野花的清香。

九荒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楚若珺的意识又开始朦胧,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刻非常贴近在孤独中死去。

她心底有些怅然,在期待他能拿来药和九荒迟迟不来,应该是军医受到了命令,不给他药物的失落中再度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拿了药回来,行动中撞到木柱,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气声。

“我来吧。”这是一道她从来没有想到的声音,楚若珺猛地惊醒。

看见景阳盈盈走了进来。

“先拿剪子把衣服剪开。”楚若珺低声说道。

九荒忙拿来剪刀递给景阳,然后转身出去,“有事的话叫我。”

“嗯。”景阳手里握着剪刀,在她的背上悬空比划了大半天也没敢落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她侧边的衣服和裹胸剪开。

然后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若珺只好无奈道:“要不我自己来吧。”

景阳皱了皱秀眉,也只好放下剪刀和药瓶,又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你能行吗,我在旁边给你搭把手吧。”

楚若珺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强忍着背上的剧痛从床上撑起身体,外面的衣服被剪开,倒是容易脱,可里面的裹胸用的白布条本就是紧紧缠绕在身上的,现在更是和背上的血肉沾在了一起,变成了深红发褐的颜色。

她咬紧了牙,只轻扯了一下就疼到生不如死,顿时身子一软,一下子趴了回去,手也无力地垂在一边,空气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眼泪猝不及防地流了下来,楚若珺只觉得心里委屈无比,人在这种情况下总想撒气,她便怨恨上了景阳,要不是她赖着不走,又怎么会有后面发生的这些事。

她缓了好半天,才再度鼓起勇气,心下一横,干脆发狠地将布条直接硬扯了下来,静谧的夜里顿时传来呼天抢地的声音。

景阳看不下去了,还是温柔地一点一点撕下布条,尽管她的动作很轻柔,楚若珺还是痛的几欲晕厥。

这比打鞭子还要煎熬,怪不得那些受刑人都赤裸着上身,原来还省去了这个步骤,直接拉回去上药,就这么晾着就行了。

景阳一颗心也揪着,抿紧了唇替她清洗背上的伤。

楚若珺可能是没力气了,连哀嚎声都发布出来,只有身体止不住的颤栗。

每到此时,景阳的手便会停住,等到她不抖了才继续。

她是好心,却不知道这样更让楚若珺受罪,就这样断断续续,楚若珺感觉自己受了酷刑一般,要死不成,要活也不成,身上的汗已经将身子底下的棉被都浸湿了,手心更是攥出一道道红肿。

到后面楚若珺实在是挨不住了,沙哑着嗓子说道:“公主,你能不能干脆一点,给个痛快的。”

景阳的额头和笔尖也沁出了汗珠,她出身高贵,哪里做过伺候人的事情,只不过是觉得性别相同所以才来帮一把,听她这么说,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和狠绝之色,咬了咬银牙,一狠心将一段紧贴着楚若珺皮肉的布条一扯而下。

这一回她就算没有了力气也再也挨不住,惨厉的尖叫出来。

副将刚到外面,被楚若珺这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吓了一个哆嗦,脚下一个虚软,差点站不住。

他抬头,只见景阳拿着棉布沾了些水,正小心翼翼地擦拭她背上已经干了的血。

背上的颜色再慢慢变淡,可盆里的水却变得浓郁,连白布都变成了粉红色。

景阳拿着小瓶子一点一点撒药,药粉均匀地洒在她的背上,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没多久,那一小瓶子药就见底了。

她放下药瓶,给楚若珺倒了一杯温水。

楚若珺早已口渴难耐,拿过来一口气将水喝了个干净,然后低垂着眼眸不语,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外面传来一声轻咳,楚若珺收回了神,和景阳两个人齐齐地看向副将。

公主见状,从袖子里掏出一条若软的丝帕轻轻地覆在她的背上。

“副将。”楚若珺喊了他一声,“可是有事?”

副将点了点头。

她背上的伤痛已经被药镇地轻了许多,此时也不再是昏昏欲睡,头脑反而明晰不少,便正色道:“无妨,你进来吧。”

副将走到床边细细看了楚若珺的脸色,见她脸色惨白,淡淡问道:“你可知道将军为何罚你?”

楚若珺沙哑着声音答道:“知道。”

副将静默了片刻,不缓不慢地道:“楚小姐,将军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你来这里不是对酒当歌的。”

楚若珺点了点头,答道:“我记住了。”

缓了片刻,她又接着说道:“不过,我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做,我爹不问是非黑白就对我下这样的毒手,他也不过是为了保全他的颜面罢了。”

副将叹息了一声。

楚若珺自嘲地笑了,“不过啊,父亲的颜面一直都比女儿的生死要重要啊,哈哈。”

副将故意取笑她:“你明知道如此,还非要抚将军的逆鳞,你不是找打是什么。”

景阳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决定还是起身离开,将空间全都让给了这两个人。

楚若珺待到听不到脚步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爹会发现啊。”

副将撇了撇嘴:“你啊,一向高调,不知避嫌,不知收敛,谁会发现不了。”

楚若珺冷哼了一声,自己已经很收敛了好吧。

可是她私下和弘筹会面又没有私情,况且还带上了林辉了啊,明摆着不可能出事,这样还不够吗?

副将见她如此神情,知道她心里还有气,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楚小姐,我想你也明白,将军这顿鞭子虽然罚的狠了些,这是在警告你,军中不允许有私情,你看林少帅都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你这样做,实在是打将军的脸,林少帅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将军不行。”

楚若珺沉默不语。

副将语气平和,带着长者的关心,问道:“小姐啊,我在将军手下多年,和小姐也算得上是熟识了,小姐和我交个实底,你对金国的四皇子是否有情?”

楚若珺被这个问题惊到了,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然后“呸”了一声,没好气道:“副将怎么不问问我对你是否有情呢?”

“小姐要是对我有情,怎么会等到现在。”副将脸上带着笑,“再说了,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长得五大三粗的,也不好看啊。”

楚若珺撇了他一眼,“副将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恐怕不止我一个人想这么问。”副将的眼里露出茫然的神色,“咱们和金人隔着血海深仇,楚家的仇恨更重。”

楚若珺皱了皱眉,“此话怎讲?”

副将的神色愈发沉重,道:“弘筹以前是有夫人的,当时他的夫人怀有身孕,他却要出征,夫人便留在金国,由金国的贵族保护。”

楚若珺静静地听着,这些过往是她从来不曾知晓的。

副将顿了顿,又接着说道:“那时楚少卓将军在弘筹的刀下身负重伤,昏迷了几日几夜都未曾醒来,手下的官兵咽不下这口气,私自偷渡到金国,想将弘筹的夫人抓住,用来要挟弘筹退兵,结果传来了弘筹夫人身亡的消息,他们也没能回来。”

楚若珺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她茫然地看着副将,一时间转不过圈来。

副将深深凝视着她:“所以,小姐你知道了将军为何要绝对得切断你们之间一切联系了,如果弘筹知道那些人是楚少卓将军的手下,对你还会是现在这个态度么?他不会为了报杀妻之仇而斩草除根吗?”

楚若珺一时间惊骇无比,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沉默不语。

“小姐,你还年轻,那弘筹却已经是身经百战的杀将,你终究猜不透他的心思,弘筹那样的人,就算有再多的私情,也抵不过家国二字!”副将的眸里盛满了意味深长,“他因为夫人一人之死,就能拿九万陈兵陪葬,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可怕,将军只是太担心你了。”

楚若珺控制住心里的情绪,沉声应道:“我知道了。”

副将点了点头,默默打量着楚若珺,目光深远,眸中有着担忧的情长。

“该说的都说了,你身上有伤,好好养伤吧。”副将站起身来,又嘱咐了一句:“林少帅那边,可能还要你自己解释了。”

说完,他也不等楚若珺应下,便转身大步走了。

楚若珺趴在床上,只觉得背上的伤口又开始火烧火燎的疼起来,哪里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