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府下人着急的目光下,苏浅不慌不忙地低下头,喝了口粳米粥,慢悠悠地说:“就说我在吃饭,让他等着吧。”
“这,小姐,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
下人面色为难,支支唔唔地不肯走。
要知道对方可是世子,反观苏家不过初来京城,苏连城只是京城府尹里的一个小书吏。
“有什么不好的?你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等着。”
苏浅头也不抬地说。
下人无奈,只好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就听院外传来吵嚷声
琥珀到门外看了一会儿,很快神色紧张地跑了回来,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让苏浅很惊讶。
“小姐,恭亲王世子硬闯进来了。门口的婆子拼死拦了,没有拦住。”
琥珀慌慌张张地说。
话音刚落,就听脚步声渐近。
苏浅抬头一看,就见陈兰硕墨发束冠,穿了身淡青色的长袍,下缀流苏美玉,慢悠悠地迈过门槛,向她的方向走来。
在他身后,婆子和家丁跑了一声,脸上都是苦笑之色。
苏浅叹了口气,这些下人哪里是我行素的恭亲王世子对手。
抬手把琥珀叫到身边,让她到外面把下人们叫起来,吩咐完这些事之后,苏浅只当没看到陈兰硕这个人,垂下头,接着吃她的饭。
看到苏浅,陈兰硕眼睛一亮,加快步伐走了过来,到了近前,温声说:“浅浅,你也没吃饭啊?赶巧了,我也没吃,劳烦给我添双筷子来。”
说话间,他抽空瞄了琥珀一眼,不同于苏浅时温柔的目光,他目光清冷得一丝热气也没有,吓得她赶紧低了头,听话地去厨房拿筷子去了。
琥珀一走,屋子里只有苏浅和陈兰硕两个人了。
陈兰硕也不客气,搬了凳子倚着苏浅就坐下了。
苏浅抬起眼瞟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说:“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陈兰硕嬉嬉一笑,凑近她,小声说:“从你屋里回去后,我根本就没睡。一会儿,我能到你床上躺一会儿吗?“ 闻言,苏浅瞪他:“想都不要想。苏家人多口杂的,要是让人知道了,你一大早跑来,就是为了到我这里蹭床睡觉的,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呢?这里是京城,我现在是苏家的大小姐,你以为还在安宁
村里啊。那时候是家里条件有限,所以我才让你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陈兰硕撇着嘴,不高兴地说:“谁要是乱说话,我就割了谁的舌头!“
拿着筷子刚刚进门的琥珀听到这话,她被陈兰硕身上戾气惊得身子一颤,头也不敢抬地把筷子放到了桌子上。
苏浅见她脸色发白,以为她身子不舒服,挥手让她退下了。
琥珀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走了,连背影都透着股轻松劲。
屋子里没有了外人,陈兰硕挪了挪凳子,距离苏浅更近了些。
苏浅怕两个人的胳膊打架,把自己的凳子往外挪了挪,陈兰硕也跟着挪了挪,完了,还笑眯眯地看着她。
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当牛皮糖了。
早饭吃得很安静,可能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精神有些不济,陈兰硕话不是很多,除了闷头吃饭,偶尔会帮苏浅挟菜
虽然有三年不见了,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依旧和三年前一样,好象那些没有见过的时光根本不存在一样。
三年前的陈兰硕面容稚嫩,性格如同一只孤狼一般。
三年后,他原本出色的长相更加出色了,性格也越发内敛了。
苏浅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身上,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波澜不断。
来到京城后,虽然她一直有意避开与陈兰硕再见,但她心里明白,京城再大,她和陈兰硕终有相见的那一天。
现在,他就在她身边,眼眶微红,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一夜没睡就急切地过来找她。
苏浅突然发现,不管她对恭亲王妃,对陈兰硕有多少微词,到了眼下,却一点儿也无法说出口。
饭后,她要出门,陈兰硕明显精神不济,但要强撑要跟过去,一幅怕她走丢了的样子。
苏浅只好不出门了,吩咐琥珀守在门口,谁来了也不见。
“你跟我来。”
交待好一切之后,她睨了陈兰硕一眼,转身在前面领路。
苏浅没有看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陈兰硕薄唇微勾,露出一丝得逞的轻浅笑意。
把陈兰硕引到床榻边,她抬了抬下巴:“睡吧。我到书房里看书,万一有人来了,也好应付一二。”
说完,她扭身就要走,胳膊却陈兰硕拉住了。
“别走!‘
他轻声说。
苏浅侧过头,看到他眼眸闪动,目带祈求地看着她。
她皱着眉,嘲笑地说:“怎么,堂堂世子爷睡个觉还需要人陪吗?”
听到这话,陈兰硕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但抓着苏浅手臂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你自己睡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苏浅淡淡一笑,扯开了他的手。
她跟白九约好了的,要见一个印刷店的老板。
因为陈兰硕的突然出现,她临时取消了见面,改了日子,派下人告诉白九,见印刷店老板的事,先放一放,等那几张肖像画好了再说。
所以,她着急进书房把肖像都画完了。 陈兰硕抓住她的手死拉着不放,苏浅正觉不耐烦之际,她听到他用暗哑地声音,语气低沉地说:“不知道你还活在这个世上时,三年之内,我没有一天是睡好的。每每躺到床上闭上眼,眼前总会浮现出
你和阿笙在大火里挣扎求生的样子。你们大喊着我的名字,期盼着我来救你们。我.......小默,不,现在应该叫你浅浅了。知道你还活着时,我一直地想,为什么你没有给我捎个消息,告诉我你还活着呢?”
说完,陈兰硕手臂一垂,有些无力地松开了苏浅的手。
苏浅呼吸一窒,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是啊,大火之后,她为什么没有捎消息给陈兰硕,反倒在心里对他有些怨恨呢。
其实,想一想,那些事都是恭亲王妃做下的,陈兰硕可能根本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我在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以为的那样重要?” 他脸上的表情似是有些伤心,又象是自嘲,明亮的凤眼也随之暗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