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终须一别(1/1)

第131章 终须一别

屋门关着,堂屋里燃着油灯,地上的炉火烧得暖烘烘的。

三个人早早地食完饭,围坐在桌子边。

气氛有些沉闷。

苏默侧过头,目光专注地看着油灯。

少年垂着头,时不时抬起头,偷偷地瞄向苏默。

其实,相比去外面,漫无目地的找寻自己的身世,并且随时有丧命的危险,他更倾向于呆在这里,温暖得让他留恋。

但苏默态度坚决,一直让他走。

他想开口求上一求,但张了几次嘴,自己闹了个脸红脖子粗,到嘴的软话就是说不出口。

苏笙坐在木墩上,一会儿看看一语不发的姐姐,一会儿看看情绪低落的少年,嗫喏着道:“姐姐,要不,你就让哥哥留下来吧?”

听到这话,少年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希冀地看向苏默。

“不行。他一定要走!”

苏默一口回绝。

在暗淡的光线下,她表情冷漠,眼神清冷。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连看也不看少年一眼,转过头,接着看着油灯发呆去了。

少年放在桌子下面的拳头蓦然握着拳状,凤眼直直地盯着苏默的侧影,目光里跃动着失望和愤恨的光彩。

“小笙,别说了,我走!”

说完,他倏然站起身,拉开门。

外面狂风怒号,西北风凛冽地灌进了屋里,放在桌子上的油灯被寒风一吹,剧烈地左右摇摆着,将熄未熄。

一直发呆中的苏默似是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般,身下的石墩发出刺耳的轻响,她站了起来,急声道:“等一下。”

少年欲跨出门口的脚步微顿,虽然没回头,但凤眼里却满是期盼的暗光。

他期盼着苏默会开口挽留自己,他想留下来。

但下一秒,他眼睛里的光彩便淡了下去。

苏默转身奔到柜子前,把那身墨绿色刻丝鹤氅拿了出来道:“你身上的衣服太单薄了,穿上这个,就算没钱的时候,也可以拿它来换钱!”

说来说去,还是让他走!

他失望地咬着唇,心里有些难受,什么也没有说,只着一身单衣,步出了屋门。

苏默微微皱眉,不明白他又在别扭什么,在送与不送之间左右摇摆了一会儿。

苏笙爬下木墩,把桌子上用布包好的饼,放下苏默怀里道:“这是哥哥的饼,给他留在路上吃的。姐姐,你快送过去!”

苏默不再犹豫,一手抱着大氅,一手拎着布包,一边跨出门口,一边吩咐苏笙道:“小笙,你一个人在家里,把门窗关好。姐姐去送送哥哥,马上回来!”

眼见少年的身影马上就要看不见了,苏默又急又恨,连头也来得及回,急步跟了过去。

这死小子,又犯驴脾气了。

出了门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狂风夹着雪花,落在人身上和脸上如刀割一样。

开始因为愤怒,他还不觉得冷,随着呆在外面的时间越长,他在屋子里积攒的热气都散得差不多了,加上他衣服单薄,冷得不由缩起了身体。

苏默远远地就看到前面的少年缩着脖子,抱着双臂,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她又好气又好笑,闷不吭声地快走几步,走到少年身边时,展开大氅,兜头罩了下去。

眼前一黑,身体瞬间被包在了温暖的所在,少年怔怔地侧过身,看到苏默垂着眼,面容安静祥和,长睫处挂着几片雪花,微微眨动,象是蝴蝶栖身其上,让他心尖微痒。

她纤指微动,细心地帮他系上大氅,感觉到他的凝视,抬头瞟了他一眼,目光里似有嗔怒的意味:“就算生我的气,也不用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傻不傻,只穿了一件单衣,就敢跑到雪地里,不冷吗?”

他的心瞬间象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

明明她对他也不是全然漠不关心,为什么就不能让他留下来?

他定定地站着不动,漂亮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苏默,象是石化了一般,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的味道:“你就不能让我留下来吗?”

苏默的手指一僵,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头,接着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直到把大氅系好,她也没有没一句话。

少年有些失望,不甘地咬着嘴唇举步就要向前走去,忽然听到身后似来一声低叹。

苏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如果好人有那么好做的话,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的坏人了。我不是个好人,很抱歉,让你白白期待了。”

说话间,她抬起头,脸上带着近乎讽刺的漠然之色。

“走吧。”

不等他回神,苏默已经与他擦肩而过走到前面去了。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路,一时间相顾无言。

少年脑海里地一片空白,他忘记了一切,如同一张白纸,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飘浮于这世间,没有方向,不知尽头。

而苏默心里有微微的愧疚,茫茫雪夜,前途未卜,后有杀手,官差一路搜查,这个稚弱的少年现下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也许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让少年离开,等于把他推入了死神的怀抱。

可是如果收留他,她和小笙将会陷入危险之中。

官差搜查,杀手暗访,谁能保证少年藏在她家里永不会被发现?

她的心不大,只能装下一个苏笙而已,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她管不过来,也没办法去管。

“临走前,我想问你一件事情,还请你如实地地回答我——”

月色如霜,洒落向世间。

围着墨绿色刻丝鹤氅的少年,身形挺拔,面容俊雅,如天上的明月一样高贵不凡。

他低着头,神色认真地看着苏默。

苏默的眼中有片刻的惊艳,很快恢复了自然,肃然道:“如果不是太难回答的问题,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少年停下脚步,黑色的锦靴一下一下地踩着蓬松的雪地,踌躇片刻,神色不自然地问:“早起的时候,我身上也没有穿——”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苏默就抿着嘴笑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了。

没想到,一个玩笑而已,他竟会这般在意。

“其实——”

她刚开口,要告诉少年真相,毫无章法的脚步声从远方前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男人哼得乱七八糟的小曲儿。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