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回来取些东西,先去了羲谣那里问安。
“主君今日可还好?”羲谣随口问起。
“娘娘放心,我和昕儿日夜照顾在主君身边,定会看紧了他。”流沙笑着道。
流沙的语气轻松,看样子状况是有所好转,羲谣便又道:“只是不知道再过一日,太妃的寿辰他还能不能去。”
流沙脸上露出愠色,道:“这件事奴婢也迟疑着呢,要说宫里举办这样的盛宴,主君在,是必须要去才是的,但是如今主君的病情,怕是撑不住啊,若不行就露一个面,然后提前回宫就是了。”
羲谣道:“这样也不妥,毕竟那天来的人多,都叫他们看着主君憔悴的样子,势必造成人言惑乱,更何况,主君那么要强的性子,怕是他会强打精神,如此一来岂不是又要累着?”
但是话虽这样说,她不是不知道,若是那天孟玔不露面,恐怕也会引得众人猜测,真是左右为难。
刘妈颤巍巍的道:“老奴……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呢。”
羲谣眼睛发亮,连忙请说。
“既然病情是既定的,隐瞒恐怕也是掩耳盗铃罢了啊。”刘妈妈因为年事已大了,说起话来语速也比较慢,声音又小,羲谣和流沙摒耳静听,只听她稍事平了口气息,接着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主君去折腾这么一趟呢。”接着又道:“为今之计,是尽量的保重主君的身体为重,至于前面,无论他们怎么猜、怎么说,都不必理会,他们就算是说破了天去,主君还在呢,这局面就乱不起来呀。”
刘妈妈说的有道理,上次主君也不过就是悄悄的瞒着她去了一次慈安堂而已,结果还未登上山去,就已经不能支撑了,现在再让他去主持寿宴,难免动心劳神,白太医已经吩咐的好好的,要静养,那天再叫他去,指不定又会旁生出些什么意外事件,即便不是如她所担忧的,那大皇子他们怎会不劝酒?他但凡问道酒的味道都不行,更别说喝了,想到这里,羲谣当机立断,道:“那就这样,到时候就叫黄靖去宣个祝词就好了,就说主君要休养身子,不便出面。”想了想,又道:“为了避免太妃多想,借此机会也一并宣告了,从今后宫中的礼仪诸事,主君一概不再参与,擢命……”羲谣一时顿住了,因为她还没有想到事先安排这个人选。
是得有个人代替主君正常面主理才是,可是这个人选谁合适呢?
刘妈妈知道她话说了一半就是在想这这人选,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道:“您看睿亲王合适吗?”
羲谣大喜,道:“睿亲王现在根本就没有夺位之心,他的两个儿子孟朝和孟阳也都忠心耿耿,早已经用行动证实了他们效忠主君,辅佐政务的决心,是为忠臣良将,而且孟瑄哥哥甚为先帝的皇长子,主君的大哥,有谁比他出面更有效力!”羲谣上次托孟宪送了如意去,本就打算抽个日子亲自前去拜访拉拢一番的,如今刚好有这个机会,好上加好,更是一个送人情的好机会。
她道:“传令,请礼亲王、睿亲王进宫,我要面见两位亲王。”
羲谣为了孟玔养病心情舒畅,早就差人将从前的松竹苑修葺了一番,又叫人从前朝国君在金陵建造的御苑中移了大量的太湖石来,在院中精心造了一处风景别致的园林,以供孟玔在此处静养。早在半月前,这座院子打造一新,孟玔便自那时起搬到了这座幽静雅致的宫苑内。
流沙取了东西回了松竹苑,见到孟玔正在水榭中临水抚琴。
原来主君也会弹琴,她还以为带兵打仗的人,不会对这些感兴趣呢,也有些好奇,见他只身着一件便袍,便紧走几步回去放下东西,取了件外褂来,给他披上,道:“水边冷气足,主君要来,定要记得披上件衣服。”
孟玔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冷不淡的道:“你退下吧。”
流沙吃了一惊,不知道是不是什么话说错了,但是自进来院子道现在,自己只不过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做了一件事而已,到底也没什么疏漏,于是壮了壮胆道:“奴婢不退下,奴婢还要在这里侍奉您,万一您要是有什么需要……”
孟玔起身,迎着流沙步步往前走,流沙被他逼的步步往后退,直到水榭远水边的柱子处,再也不能往后退了,孟玔贴近流沙的鼻子,呼吸的长短都能听得清楚,流沙终于窘促的道:“主君,您……您有什么不高兴的,流沙改就是,您别生气!”
孟玔笑了笑,道:“我没生气,你不是说我有什么需要就找你要么?你觉得我现在有什么需要?”流沙整个脸唰的一下红到耳朵根,这是要干什么?“主君的身子现在需要静养!主君您可要……”
“哈哈!”孟玔大笑一番,笑的流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孟玔回去琴边,拨了两下琴弦,道:“不知道我需要一杯茶水喝喝,还需要什么体力呢?”
流沙捂着脸,扔下一句:“主君没得没有规矩,说些没边没际的玩笑话拿奴婢逗趣!”就跑走了,正巧遇上一个嬷嬷端着茶水来了,这样更好,免得她再去求别人来送茶水。
嬷嬷看着也不打声招呼,硬着头皮只顾跑的流沙,自言自语道:“今日这昕儿姑娘还有流沙姑娘怎么都怪怪的。”跟着怕耽误了正事,也没有多想,将茶送上了孟玔身边的茶案上去。
孟玔道:“退下吧。”
嬷嬷道:“是。”
孟玔长吁了口气:这个贵妃,拿他也不要太紧张了,弄两个贴身丫头都派来自己身边,整日虎视眈眈的四只眼睛盯着他,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做,简直拘束的要命,连个喘气的空间也没有,这下好了,终于被他唬跑了。
孟玔自顾笑着,为他的机智自我满足着,但不过一会儿,在稍显的忧闷的琴音中,他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是时日不多了,现在不论怎样,也就是在这里等着生命尽头到来的那一天而已,大局还未平定,他此生的愿景还未达到,却苦于再没有机会去完成了,他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后代,希望他的皇子长大后能够继续完成几代的基业,也不枉余姚这几代人的浴血奋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