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津黄昏之时了,羲谣远远的候在中宫院内,看见孟玔终于回来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急忙迎上去,道:“主君去哪儿了,这个时候才回来,用过午膳了吗?”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孟玔对于她的问话始终都只是一个腔调,不是“嗯,”就是“哦”这样的语气词,根本没有认真回答她的意思,照好了说这可能是不拘小节,但是羲谣总隐隐约约觉得他是不想理会自己,或许是他太累了?本来也有些小自尊的羲谣就没打算再问,见他没有心情说,便吩咐人好生照应着,自己带着流沙回了东宫。
半道上流沙也纳闷的问道:“主子,主君今天怎么感觉好像是怪怪的,他为什么对你说的话至若不顾呢?总不是因为什么事儿惹得他不高兴了?”
羲谣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便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羲谣躺在床上,还无法入睡的间隙,瞅着顶账发呆,想着今天孟玔对她的态度,也难怪流沙都看出了与从前不同,然而更奇怪的事,看到他生气,应该是提心吊胆的想到他是不是知道了她暗中筹谋继位之事的事,可是她也没有担心,到现在也不知道这种沉静是哪里来的勇气,亦或是潜意识里知道他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那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时候同样有一个人睡不着,西宫还未熄灯,董其姝习惯了和着灯光入睡,已经是多少年的习惯,所以此时松儿正守在一旁,准备等着她睡着了再把灯剪灭。
见她躺下了还睁着眼,松儿忍着困顿也不敢说,只能默不发声的守着,生怕出点动静搅得她更发了精神睡不着,那她就不知道得再守多久。然而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她仍然是睁着眼睛,像是着了魔障一般,连眨也不眨一下,常年侍奉她的松儿暗觉怪异,蹑手蹑脚的上前去,趴在她跟前,正在这时,还在想事情想的全神贯注的董其姝一下子看见了突然冒出来在她眼前的松儿,吓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坐起来,却又和松儿碰了个正正好,她捂着头唉声怨气的道:“你这丫头在干什么?冷不丁的跑过来趴在我的脸上是要吓死我吗?”
松儿不知道她是在发呆,还以为怎么了,见她没事,虽然被碰了一下生疼,好歹没什么可担心的,也捂着头道:“娘娘都睁着眼睛半个时辰了,松儿还以为娘娘……”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松儿惶恐万分,接下来说什么呢?说还以为她着了魔障?还不被打死!但是一时又想不出来怎么回应,怵怵的顿在了那里,董其姝气不过的吼道:“以为什么?以为我死了吗?我还没那么短命呢!”
松儿急忙跪下,一个劲儿的磕头道:“娘娘千岁,奴婢没有那样想!奴婢也是担心娘娘,所以才会过去看您!”
董其姝正在想诏书的事,想到这么重要的事也就不知不觉的沉浸其中,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连眼珠子都不曾翻一翻,就难怪松儿疑惑了。
她想着紫萱虽然已经将诏书偷偷调换,但是现在她毕竟落在了羲谣手里,她既然已经将她弄了去,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才没有那么好心,像她说的那样是为了免除紫萱偷偷翻墙趁夜私自外出的罪责,她这是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
不过,紫萱这个丫头早就已经被她调教多年,暗中不仅仅是给了她不少好处,更是有两个王牌在她手里以至于紫萱不可能出卖她,这样一来,羲谣就不容易从她口中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要说董其姝用的是什么王牌,自然是多年之前就惯用的伎俩,那就是早就差人控制住了紫萱的家人,现在尤其是她的弟弟,她们一家人的香火命脉就在她的手上,还有一个则是早就与她私定了终身的相好的,如今都在她手上,晾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不过羲谣这个人,总是出其不意的使出些奇门怪招,又难免使她担心。
话说回来,现在应该是安全的,至少凭她的推断来说,羲谣目前根本还不知道她在诏书上下了手脚的事,因为若是她已经逼得紫萱招了供的话,这边不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所以董其姝想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换的了心安,下一步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和紫萱取得联系最好是把她弄回到她的身边来,再就是等着,等着主君哪天龙驭归天了,她就可以坐等诏书颁布,将她的儿子玉恒送上皇位了。
“老天爷,吓死了,可是睡下了,娘娘这几天神不守舍的,总觉得她在谋划什么,为什么却好像是瞒着我一样呢?”松儿关上门,提着灯出来,越想越觉得不解,从前很多事,她都是叫她去做的,现在总觉得有些事好像是自己不知道的。
松儿想的没有错,董其姝这次之所以没有让她去办,也不敢让她知道,不仅仅是因为这样的事知道的人多一个,就增了一分危险,最重要的是松儿毕竟办砸过大事,通过平日的了解来说,她也似乎是个聪明有余,但是若遇上这种细致入微的活计,她便是显得有些粗糙了,所以她便选了性格沉闷不多语,又细致小心的紫萱来替她卖命,不知道松儿知道之后是该叹息呢,还是该谢天谢地呢,总而言之,在结果未出来之前,一切都还不好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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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主君高烧不退,晕厥多时了!?”次日一早,中宫的人便急急慌慌来报,说是昨日回来之后,半夜便开始说梦话,跟着就是盗汗高烧,白太医守了半夜用了药还是不见好转,听得羲谣心惊胆战。
“那你们怎么现在才来通报?”羲谣迅速的披上件斗篷,也没有顾得及头发没有梳起来,简单的拢了一下便夺门而出。
“主君!主君你好点了没?能看见我吗?我是谣儿!”羲谣一边握着孟玔的手,一边在他的耳边唤着,只见他不时地微微呻吟,仿佛是在说话,但却听不清楚他是要说什么,羲谣望着他躺在床上病入微肓的样子,再想到他十年之前临带兵出征的时候,身着戎装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真的让她心生荒凉,一阵烧心般的疼痛,那个披荆斩棘的将军不再同往日一般骁勇,待他这样无助的躺在病榻上的时候,众人却只惦记着如何取他人而代之,接替他的位置。
白太医上前来禀报说可能是昨天身心忧虑的缘故,今日突发症疾,倒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以后更要小心注意着了。
羲谣长长松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就好。”想了想,又道:“传令,今后我亲自在中宫侍奉主君,没有我的令,谁也不准私自放主君出宫,违令者比重究其责。”本来今天羲谣是打算从紫萱的口中套出来她们做了什么手脚,但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做了,她该做的就是守在她的夫君跟前,让她在为时不多的时日里安心愉悦的度过每一天。
羲谣守在孟玔身边,眸子闪烁着泪光,很想张嘴说,却又咽了回去,只能看着他,在心中暗暗的倾诉道:“当你对小满姐姐好而忽略了我的时候,我曾经恨过你见异思迁,当知道你将我当作姐姐的时候,我也怨过你对我无情无义,但是现在,当你真的快要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发现我最关注的根本不是你,而是和他们一样,想着怎么把你的王位抢到手,我才发现原来从前我对你的那种依恋、爱慕、喜欢甚至怨念,全都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而只是一种习惯罢了。我恨你对我不真,我又何尝对你全心呢?”说完,眼泪簌簌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