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这些天,王总管带着家丁仆人们忙着清点物品,作着移宫的准备。大殿的丧事接近尾声,每日在朝前殿后忙碌不已的孟玔,虽是没有几刻闲暇,却显得容关顾焕发,意气非常,周身散发着成功者的气韵。
“王爷昨晚回来了?”婉婉翻着账目簿,问道。
“是的,许是这些天忙事多,听说是昨晚回来后,初到亥时便歇了。”若翎往铜炉中添着香,接着说道:“宿在江娘娘那里。”
“江楠这南疆姑娘,心细手巧,做得拿手的小吃食,甚会讨人欢喜,小姑娘细细弱弱的身躯,也是招人疼爱,这时候也难怪王爷愿意留宿她那里。”婉婉随口道。
“这次发放份例,姑娘嬷嬷们聚在账务房里,府里的丫鬟妈妈们聚到一起的时候,小莺就带去了江娘娘亲手做的小点心,奴婢也是尝到过,精巧细腻,与咱们平日里用的有别,更显的心思灵巧,这次之后,都无不称道江娘娘待人随和,与……其她的娘娘不同呢。”若翎盖上炉盖,道:“哦对了,上次她不是亲自送了提枣花酥来么?娘娘也是赞她心思巧妙,手艺独特。”
婉婉点点头,“是啊,这姑娘面上显山漏水,看起来也是温软柔顺。”她眼睛留在账本上,目光却并未往下走,道:“不过……她能想着上下拉络人心,也不是个无欲无争的样子。”
若翎道:“倒是看不出江娘娘有什么野心呢。”
“野心要是都露在脸上,做什么事都容易招摇惹人注目,自是容易四处出些纰漏的,弄不好落得董其姝这般境地。”她将账目簿合上,放置到书架上,道:“会藏的人,处处示弱,从不示强,这样的人,反倒更加聪明。”
“娘娘说的是。”若翎知道婉婉王妃素来看人不看表面,若不多加了解从不妄下定论,接着道,“娘娘这些天太过操劳,奴婢昨儿个去膳房讨些桂子红枣,熬了些暖茶,端来给您喝一喝,解解乏气。”“我可能的确是有点累了。”她揉揉耳穴,缓缓踱步,去到穿堂的雕花木椅坐下。
落地拉窗,暖光尽照,一阵暖意袭来,她接过若翎递过来的茶碗,缓缓呷了一口。
若翎道:“桂子枣茶,初秋时节最能暖心,壶里还温了些,娘娘觉得好,再去给您添些。”
“此言不尽然,物可以暖身,要说暖心,只有以心才能暖心。”她侧转身子,朝向窗子这边,柔和的光洒在脸上,照的她微微眯了眯眼,道:“我这心哪,已久没有寒暖之分了,一直以来,都是一样的,说不上冷暖,只是还能规律的挑动罢了。”
“娘娘怎么好生生的,又伤感起来了呢,想些高兴的吧,别再想那些往事了,过去的,终究是如烟云一般,是要消散的,娘娘再想,只会平添负累。”若翎知道,她不会轻易的翻起从前的旧事,想起肖靖大人,也只是在特定的某些日子,虽然一般不会在言语上表现出来,若翎却是从神情中看得出来。
“是啊!”她打了打精神,睫毛高高扬起,眨了眨眼睛,道:“妹妹如今怀有身孕,正是作为女人来说,最为柔弱敏感的时候,王爷禁了她的足不说,就连回来也迟迟未去看她,王爷如此做法,是为不妥。”
“娘娘虽然说的是,但是王爷这样的性子,你又不能直接说,搞不好惹得他不悦,反而起不到好作用。”若翎表示担忧道。
“你壶里还温了多少?”
“两碗有余。”
“装两碗端上,咱们去隔壁院里,给他们暖暖心。”
“是。”
去到隔壁院里的时候,看到江楠正拿着块小甜糕送至孟玔的嘴边,她两手轻执袖口,轻轻咳了一声。
孟玔一听是婉婉的声音,想也未想,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显得十分惊慌失措。
他慌里慌张,拂了拂衣装道:“王妃今日来这里,怎么也不说一声,吓了本王一跳。”
王妃嘴角带笑,道:“江娘娘的院子就离我的正院距离丈把余而已,没事儿几步也就踏过来了,王爷若是介意,我下次差人事先来报一声。”
“这……倒是没有必要的。”王妃去到哪个院里,哪有提前禀报的道理,婉婉这话里带点批评人的意味,孟玔听得出来,却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乐的被她揶揄似的,带着点无辜的看着她。
看样子王爷心情不错,王妃便正了正脸,道:“没什么事,就是听说王爷回来了,今日若翎温了壶暖茶,我尝着极好,来给你们送上两碗,秋日里暖暖身,驱驱寒气。”
“谢王妃娘娘关照,您这么有心,还能想到卑妾,真是叫卑妾受宠若惊。”
“江娘客气了,你在我院里这么久了,我只顾着为王爷分忧府上这些大小杂事琐事,最近有更是抽不开身,今天才来看看你,倒是我疏忽了。”说到这里,她停了片刻,眼睛往孟玔看去,抛了一个略带醋意的神情,道:“倒是没有王爷想得周到,记得第一时间来看你,你不往心里去,我就心安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孟玔被她一个神情,撩拨的心颤两个来回,便不知什么时候移步到了婉婉身侧,还未呈上,就自己端起若翎托盘中的茶喝起来:“嗯嗯,王妃熬的茶果然浓郁香甜,江娘你也喝点尝尝。”一口喝完,孟玔道:“我正好想着这会儿去你那里问问账目的事,你一会儿可是要回院子么?我与你一同?”
江楠拗不住眼皮底下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两下。
“王爷要与我一同自是好的,不过。”婉婉转头看着他的眼睛,娇媚一笑,道:“我要顺道去西侧院看看小董娘,她怀了小皇子,王爷如今刚回来,是不是也理当去看看?咱们一同去往可好?”
孟玔脸上的笑,僵了两秒,婉婉看出来他第一反应是迟疑,面色也跟着肃了两秒,孟玔见她似是要不悦,便转而笑出了声,道:“呵呵!王妃想的周到,去!和你同去!”
见婉婉这才又露出笑意,孟玔长长输了口气,随着她跨出了院门。
“江娘娘?”若翎这是喊了她第二遍,谁知江楠还是痴怔着,若翎碰了碰她,提示道:“您手中的茶撒到衣服上了!”她这才回过神来,不自然的慌忙扑了扑衣服,回应若翎,道:“好的好的!”接着将茶碗放回到托盘上。
“那奴婢告辞了。”若翎端着茶盘,屈膝告退。
想来不能不说,在些细节上也能瞧得出一个人的些许心思,刚才江楠娘娘怅然若失的表情,倒还真是应印了几许娘娘的话,这么看,江娘娘好像也不像是与世无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