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尘下车走向孔佳泉，分明只有几步路，可他却觉得迈的每一步都万般沉重。
“佳泉，我有话跟你说。”
季尘站在台阶下，微微抬头看向台阶上的孔佳泉，终究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孔佳泉似乎完全看不出他脸上纠结的神情，还指着屋子说道：“有什么进去说吧。”
“不，我只是想跟你说声抱歉，我们的事已经成为了过去，我不能再拖累你。”
“阿尘，你已经想好让我离开了么？”孔佳泉颤声问道，她放在身前的手不自觉地绞在一块，看得季尘有些不忍。
他错开目光，不想被孔佳泉现在的样子影响了判断，“佳泉，我知道你现在会这样也是我的原因，你安心住在这里，我会尽快将这栋房子过户给你，你不用担心没地方去。”
“既然不想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对我好？”孔佳泉迈下台阶，站到季尘身前，让他的目光无处躲闪。
“我……”季尘无法说出自己只是因为愧疚，而不是因为爱，这样的话对于孔佳泉来说，只是徒增伤害而已。
“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孔佳泉有些歇斯底里的，让季尘不由错愕地看着她。
存留在他印象里的孔佳泉一直是温婉的，即便是生气也不会大声说话，他从没见过她现在这样。
“是因为她对不对？都是因为她你才不要我了对不对？”
孔佳泉揪着季尘的衣服，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心底堆积起来的愧疚无处安放。
“佳泉，对不起，我已经负过她一次了，所以这次我不想……”
“所以你就能负我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会离开的原因？难道你不明白我现在这样究竟是为什么吗？”
孔佳泉的连声质问让季尘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消失，这也是他现在想要弥补她的原因。
他可以付出一切来弥补她，但是唯独感情办不到了，在她离开的时间里，他的心里放了另一个人。
“对不起，佳泉，我真的不能，思葭的孩子可能是我的。”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之前，季尘不会跟任何人说出这些，可是现在的情况，他已经找不到其他方法来安抚住孔佳泉了，只能选择说出来。
孔佳泉呆愣地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随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原本松开的手又使了些劲。
“你是因为孩子才会想要跟她在一起么？你要是喜欢孩子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生，不是只有她才能生孩子的！”
季尘觉得自己似乎都不认识孔佳泉了，她现在的言行几乎让他认为站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佳泉，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仅是因为孩子。”
“阿尘，对不起，我知道我说了让你为难的话，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孔佳泉突然抱住季尘，“我不奢求你会再次喜欢上我，我只是想要留在你身边看着你而已，为什么连这都不能答应我？”
季尘的身子有些僵硬，他将孔佳泉从怀里推开，她却在此时用一双泪眼瞧着他，让他想说的话就这样卡在嗓子眼了。
“我不要你的任何补偿，如果不能让我陪在你身边的话，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那句“自生自灭”彻底将季尘之前做好的打算推翻，五年前那些记忆又出现在脑中。在得知孔佳泉从A市消失，所有资料都被人抹去的时候，他很绝望，不知道那样她该怎样生活下去。
将孔佳泉安置到这里之后，他从来没问过那几年她生活得怎么样，因为即便不问他也清楚。她巴掌大的脸上近乎苍白，孱弱的身子，似乎一股风就能将她刮倒。
他可以不问那些，但是明明白白出现在眼前的样子却无法抹去。
“我不会让你自生自灭的。”过了好一会，季尘才缓缓说着。
他不是圣人，他会为世事烦恼，就比如面前这一件。他想要做出十全十美的抉择，可是却根本没有这个选项。
而到了这一刻，季尘心里对于季柏岩的恨意也达到了顶端。
如果当时他不做出那些事，将孔佳泉置于现在的境地，就算那时候他们两人不可能走到一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剩无边的愧疚，更不会让颜思葭也牵扯进来。
“那就是同意我陪在你身边了？”
对于孔佳泉来说，选项只有两个，陪在季尘身边，亦或是离开，不接受他任何补偿。
“佳泉，就当我自私，你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不要逼我做出选择。”季尘说完后便转身，却被孔佳泉一把抱住手臂。
“你不会就这样丢下我吧？你需要多少时间？能不能给我一个准确的数字，我不想没有期限的等下去，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孔佳泉说着又哽咽起来。
“三天，你给我三天时间冷静一下。”
如果快的话，一天就能够得到那个结果，不管是与不是，他都会在那个时候做出决定。他也累了，不想再去纠缠。
季尘拂开孔佳泉的手，转身大步走开，他现在必须要去一个地方，如果不将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他可能会崩溃。
“阿尘！我并不是要逼迫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果断一点，不要这样拖泥带水的！”孔佳泉冲那辆刚点火的车大声喊着，也不管季尘能不能听到她的话。
等引擎声传来，黑色的车身完全淹没在黑暗中后，孔佳泉才敛去悲痛的神情。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季尘离开的方向，眼眸中有恨意蔓延。
他毁了她的一生，凭什么他转头就可以去爱其他人？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孔佳泉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进门，可在转身的那刻，目光却被地上一个黑色的钱夹吸引了视线。
季尘开着车回了季家大宅，这里是他十岁之后的住所，可是现在的他却一步都不想踏入这里，只因这里有他最厌恶的人。
他依着车身抽完一支烟，这才理了理衣襟，大步朝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