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依稀有一丝错觉,郡主的这一丝自带三分傲的笑意,好像有些熟悉,难道原先在何处见过郡主不成?听她问到礼物,更是有些诧异,送礼到现在,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寒青霜就给郡主说了?或者郡主就在一旁瞧着?
陆白回道:“不值一提,不过因在下为老夫人调理身体,庄主于是吩咐在下也为大小姐调制一味丹丸。”
“哦,是庄主吩咐的,不是陆管事自觉送来?”郡主依旧似笑不笑。
对这种表情,陆白自有三分戒意,淡淡说道:“在下并不认识大小姐,何谈自觉一说?敢问郡主是专程寻在下所来?”
郡主笑道:“怕陆管事还没有让我专程寻来的本事。只是偶见陆管事心有遐思,且与人谈论过你,起了一丝好奇罢了。既是不值一提的丹药,陆管事可否转送给我?”
“郡主想要,在下回药园子再为郡主熬制一副便可,敢问郡主要在山庄停留多久?”
“不,我要你怀内的丹药。”
陆白深吸一口气,心下又骂开了,心说老子哪里得罪了你不成,干嘛要来莫名其妙的纠缠?他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怕不能如郡主意了,在下已经说好,要送给二小姐的。”
郡主面露不悦,道:“陆管事怕不知在本宫面前说谎的代价,给大小姐不要的东西,才拿去给青雪妹妹,如此当青雪妹妹是什么人?”
陆白大恨,却不敢认这项罪责,解释说:“郡主误会,两位小姐俱有一份,庄主有吩咐,陆白如何敢厚此薄彼做出无礼之事。”
“庄主?陆管事看来很会借势压人嘛……既然有两份,青霜姐姐不要,算我吃亏,便要了她这一味,不若咱们现在便去问问庄主,看他会不会不让你给?”
他硬着头皮说:“郡主想要这味益气养颜的丹丸,在下则立即为郡主多熬制一味出来,并不会耽搁郡主多久。”
“大概陆管事并不了解本宫的脾性,你一定不给,我就一定要!一件小事陆管事也要遮遮掩掩,怕不是怀内之物乃是剧毒,或者是独一无二的药丸?”
“在下从未得罪过郡主,郡主如此相逼,视在下为敌,却是为何?”
“好胆!”郡主细眉一冷,寒声道:“你可知你在与谁说话?”
陆白双目精光闪闪,深深朝郡主凝去,道:“在下孑然一身,从不知威胁为何物!”
郡主勃然大怒,待要再说话时,却见陆白缓缓伸手,从怀内摸出那瓶寒青霜不要的定颜丹来。
“此丹丸在下便给郡主,但要郡主立下个誓言来,不论帝王将相、贩夫走卒,郡主不得与任何人言此丹药!”
郡主先是死死地盯着他,见他不卑不亢,双眼更是不偏不斜,心中蓦然一动,而后倒是笑了出来,道:“对我如此说话的,你是第一个。就凭此点,我秦芄答应你陆管事,不过……丹丸我却不要了,你跟我说罢,此丹丸是什么药,让你能不惧平南王府而说出这一席话来,也让你知道,天下不伦何种的奇珍异宝,我也不会在乎!”
这……陆白心中只有一句:太他妈冤枉了啊!
却心思急转,想到若是郡主知道此药效力,又被她自己的话语所堵,恼羞成怒下不知会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来。眼下首要,乃是赶紧找到玄阴草,节外生枝下,把师尊要务耽搁了如何是好!
他淡淡一笑,把小瓶揣入怀内,又摸出另一瓶来,递过去道:“郡主先前不要的,乃是大小姐的那粒,如今在下手上的,却仍属在下,则是在下心甘情愿赠与郡主,还望郡主不要推辞。”
两人一个要,一个不给,忽然又变成了一个不要,一个非要给,转瞬之间的变化让郡主也是心中不得不涌起平日绝难出现的波澜。
这个陆白,竟有如此的魅力?
郡主于是便笑了出来,伸手接过药瓶把玩了两下。“说来听听,有何神奇之处。”
陆白转身面向远方空谷,淡淡道:“此丹名曰定颜丹,让所服之人不惧岁月侵袭,其容貌便一直保持在服下丹丸的那一刻。”
“什么?!”
饶是秦芄身份高贵尊崇,也在这一刻骇然变色,心中涌起翻天大浪!
陆白转过身来,轻声笑道:“或许天下间只此两粒,郡主要珍惜才好。”
此等神丹,真是闻所未闻,哪里是人间所有!试问天下女子,有哪一个不在乎自己的容貌,有哪一个不于年华渐老时悠叹哀怨芳华不再?
而今,这定颜丹……
“此丹果有此逆天效力?”郡主脸色变了又变,沉声问道。
“在下还没那个胆子,敢去欺瞒飞霞山庄千金。”
“庄主可知?”
“在下偶然获得此丹,本想以此丹弥补丢失二小姐神骏的过错,一粒与二小姐,一粒与二庄主夫人。因其他缘由,二位庄主知道了此丹,才对在下说庄主夫人无须服药,便让我拿来赠与两位小姐。大小姐怕是瞧不起我这「下等人」身份……”说到此,他不觉自嘲地笑了笑。
郡主极缓极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道怪不得庄主却要亲自告知寒青霜,陆白有药相赠。心中千般思绪掠过,秦芄便又笑了起来,道:“青霜姐姐若是知道错过的是什么东西,却该是如何的气恼?若庄主问来,你待如何作答?”
“大小姐不要,郡主讨要,在下不得不给。”
“哦,却是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郡主无责,因不知其药何效。”
郡主盎然甜笑,道:“我却不似青霜姐姐那般不食人间烟火,此药我便收下啦!”旋又眉目一挑,拔开瓶塞倒出那粒萦香绕绕的定颜丹来,仰头一送,就那么吞了下去,道:“哪怕是世间剧毒,我也认了此邪啦!”
真的,就只有一粒了。陆白心中有些不舍有些怅然,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
“听说你拐回一个小妾来?”
陆白一怔,想到一定是多嘴的铃姑娘,不禁苦笑道:“她叫楚怜,并非在下小妾。他是兴州城一介药商的干女儿,因其身世可怜,富贵人家要拿她做妾,她爹爹求我保下她,我因欠她爹爹恩情,便把她带回了山庄,与她兄妹相称,断不会有丝毫不伦之念。楚怜只好十四岁,还是个孩子,郡主不知才至有此误会。”
“这么说……”郡主不禁摇头笑道:“陆管事乃是被人冤枉?怎不与银铃说明情况?背负误解可是好耍的?”
“误解?在下自行得端坐得正,何来误解。”陆白叹道:“纵是误解又怎样,人生在世,本就不能痛痛快快快的,何必还要在乎那许多?譬如郡主,一声令下在下只好把丹丸双手奉上,误不误解于郡主身份来说,更不会去在意。天下间,为利熙熙为利攘攘,一颗昭昭之心便不愧于天地。”他一时有感,说得是字字铿锵。
“好一句「一颗昭昭之心便不愧于天地」!陆管事,你让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秦芄甜笑盈盈,俊目在他脸上转来转去。
陆白莫名就是一身的疙瘩,苦笑道:“郡主说笑了,便看在在下赠丹的份上,不要戏耍在下罢。”
郡主潇洒的大笑,一点没有女儿家的矜持,道:“好一个陆管事,我记下你这份情啦!”说完,翻身上马,摆手而去。
陆白却一番摇头,双目思去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