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念了一声对方的自我称呼,李玥看着面前眉眼倔强的小小少年,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简单地交了一个新朋友,哪知道人家未来是探花郎平辈论交的小兄弟,江湖上赫赫有名却被女人骗得很惨的飞剑客。

不过,相逢即是有缘,既然人家本身是这么单纯可爱的男孩子,自己多教育教育他,总归不会让他日后再头顶□□大草原。

暗自打定主意,李玥很快收敛心绪,正常的同阿飞道了别。

同时有了铁传甲帮忙,箩筐水桶等杂物也不愁没人运送,李玥轻松地把朱二本人送至西城街巷,她再和虬髯大汉来到酒馆接李寻欢回家。

酒馆中,探花郎意外的没喝趴下,他甚至不像李玥想象中那样仍在举杯痛饮,而是和桌子上的狐狸幼崽大眼瞪小眼。

此情此景看得李玥忍俊不禁,探花郎下意识不自在的别过头去,瞧见来人是李玥和铁传甲,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酒盏。

三人一狐平静地回到了郊外大宅,福伯看着家中多出个狐狸幼崽,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笑呵呵的同铁传甲一起给狐狸做了个小窝。因为家中除了铁传甲,其他人都没有照顾狐狸幼崽的经验,窝和狐狸也都摆到了铁传甲房内。

李玥其实还是蛮羞愧的,她一时兴起收下狐狸,到最后还是给铁传甲添了麻烦,不过想到明天还要去见那群地痞流氓,李玥只能厚下脸皮继续去缠铁传甲。

在不涉及李寻欢的时候,铁传甲对李玥可以说是予取予求,从来没说过半个不字,他似乎总对着身边之人抱有一种奇特的愧疚心情,一直试图在弥补什么。李玥早已察觉到了铁传甲的心态,上了年纪的江湖人,多少都会有些不能对他人言的秘密,她又不想逼迫铁传甲,只能用对付探花郎的办法来对待铁传甲。

毕竟一个人只要忙碌起来,便根本没时间去胡思乱想伤心伤神。

新年的太阳升的都比往日要迟,对依赖阳光生存的人类多少也有些影响,这类人自然包括李玥。

身居这个没电灯没手机没WIFi的武侠世界,李玥一贯都是早睡晚起,可一想到自己要去搞事情,她一改往常的赖床恶习,不用别人喊,天边泛起鱼肚白就利索的从床上爬起来。

因为不知道自己这副身体的具体生日,她自作主张把同探花郎遇到的那天定为自己的生日,如此算来,李玥如今还不到八岁。

八岁小孩想去当帮派老大,凭自己不足一米二的身高,很明显没有说服力。不过上辈子某位广为众人所知的矮富帅教育过普罗大众,身高不够,可以靠金钱和气势来凑,李玥理所当然的选择了相同的套路。

地痞流氓是没有信用可言的,李玥肯定是不会单刀赴会,碰巧李寻欢不知受到什么刺激,这两天没有去酒馆的打算,而是待在家中喝闷酒削木雕,李玥顺利的拉着铁传甲和自己一起进朔州城。

大概是私底下得到了什么消息,西市的商贩比昨日少了很多,剩下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紧张,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李玥和铁传甲刚踏进街道,便被流氓们围了起来,他们的人数比上次还多,手里还抄着家伙,显然是要为昨日找回场子。

普通人打架,必然是人多势众还抄家伙的那方占上风,可惜在遇到武林高手的时候,多出个位数的人和寻常棍棒并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尤其是在面对铁传甲这种练“金钟罩”的外家高手。因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内,流氓们又噼里啪啦倒了一地。

李玥在满地翻滚的地痞们中找到了昨天的中年男人,对方一和她对上视线,立刻选择装死。李玥随手捡起地上的半截棍子,戳了错瘫倒不动的中年男人:

“你还没老呢,怎么就老年痴呆了?你是自己起来,还是要我帮你?”

中年男人没吭声,默默从地上爬起,像个鹌鹑一样蹲在地上。李玥嗤笑一声,让铁传甲押着地痞们去了他们的临时落脚点,在打听清楚长龙帮目前的情况,做了相应布置后,她一手拉着铁传甲,一手掏出银子,半是威胁半是忽悠的让地痞们和她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大年初七,寻常人还在忙着拜年走亲戚,小孩们沉迷于嬉闹玩乐,李玥则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带着一群黑恶势力进长龙帮总堂争帮主之位。

长龙帮本就是朔州城当地帮会,想要召齐帮众原也不算困难,再加上帮主之位空悬至今,几乎是稍有风吹草动,便有人马闻讯前来。

昨日李玥已经给长龙帮其他小头目发了请帖,小头目们自然不满一个从没听说过的角色来做帮主,因此他们集体到的比李玥要早。眼瞅着发现发请帖的人没到,他们干脆派人守住大门,同时交头接耳商量着如何给放大话的无名小辈一些教训。

长龙帮总堂内外一时间沸反盈天,待到日上三竿之时,院墙外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地痞们正担心着是不是官府准备对他们来个一网打尽,有人还自作聪明上前拴住大门,可下一刻,伴随着嘭地一声巨响,实木大门连同拴门之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地痞流氓们不再交谈,他们的视线同时聚集在正门附近,年纪稍小的甚至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来人踏进门中。

打头进来的是个扛着高椅的皂衣中年男人,他在庭院正中央放下椅子,笔直的站在椅子右侧,双手随即背在了身后。跟在中年男人身后进来的是穿着相同款式黑衣的六个年轻人,他们整齐的排成两列,站在了高椅之后。

最后进来的是个身高八尺的虬髯大汉,他的肩上坐着个扎着高马尾的小孩。小孩生的眉目精致唇红齿白,若不是穿着一袭黑色劲装,看着倒像是观音画像上的持瓶童子。

大汉走到高椅左侧半跪下来,小孩伸手在大汉的肩上一撑,整个人顿时腾空而起,接着稳稳当当坐在了高椅之上,唰的一下甩开了手中折扇:

“诸位,久等了,我就是要做长龙帮新任帮主的人。”

满堂静默片刻,一个褐衣汉子哈哈大笑出声:

“我当是谁要争咱们长龙帮帮主之位,结果竟然是个还要喝奶的娃娃!还有你,贺老二,你也是越活越过去了,竟然拜了个奶娃娃做老大,你让我们长龙帮颜面何存,以后哥几个还怎么在道上混?”

褐衣汉子的话说完,其他人也附和的笑了起来,被嘲笑的人并不气恼,小孩不动声色的轻轻敲了敲折扇,高椅右侧的中年男人立即上前一步:

“王三钱,咱们长龙帮选帮主,从来是谁拳头大听谁的,李老大拳头大,我跟着她老人家有什么不对。再说了,李老大不仅拳头大,还愿意给弟兄们谋个安稳的出路,你倒是说说,她老人家哪里不比你们这帮风里来雨里去专捡老弱病残欺负的软脚虾强?”

“呸,贺老二,你这鳖孙穿得人模狗样,还真拿自己当根蒜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好好回忆一下,咱们长龙帮在朔州城打出名堂的时候,你丫还在墙角抓跳蚤呢!还李老大拳头大,小娃娃出来玩什么不好,学别人当老大,趁早滚回家去吧!”

“就是就是!哥几个道上混那么多年,谁要听个奶娃娃的吩咐。”

“说的没错,你贺老二想争帮主的位子,尚且没有资格,哪来的臭小鬼还想当帮主,别说帮主了,就是想充大爷,我老张也第一个不答应。”

长龙帮总堂内吵吵嚷嚷热闹的堪比菜市场,有几个人趁乱朝着小孩围了过来,虬髯大汉猛地一跺脚又挪开,青石地板上赫然多出个脚印,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下来。

小孩轻轻咳了一声,高椅后的四个年轻人突破重围,从堂屋里抬出一张石桌,摆在众人的眼前。中年男人倒了一袋碎银在桌子上,乖乖站回高椅右侧。面对着满堂神色各异的地痞流氓,小孩微微一笑,从高椅上走了下来,声音清脆响亮:

“今日不管在座诸位是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长龙帮帮主之位,我是坐定了。你们是长龙帮老人,愿意留下来听从我号令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不愿意留下来的,可从这张桌子上拿了辛苦费回家。只是但凡拿了这桌上银子的,一旦跨出宅院大门,便不再是我们长龙帮的人,从此以后是生是死,也是他自己的事,与我等无关。诸位,都听明白了吗?”

地痞流氓们交头接耳了一阵,有个灰衣中年人率先走到桌边,他大手一伸看起来像是要抓银子,人却在即将触碰到银子时纵身一扑,从袖子里取刀直逼小孩。

灰衣中年人算盘打的好,又想要银子又想立威,可他错误的估计了虬髯大汉的武力值,他的刀才抽出来一半,身体已经结结实实受了大汉一掌,整个人活像个球似的,咕噜噜滚到了台阶下,半天没爬起来。

小孩绕着地上的灰衣中年人走了一圈,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转头看向其他面上阴晴不定的地痞流氓:

“我真的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是,好说话不代表我就好拿捏。有人拿我不当回事,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当然,你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耳朵不好,我也能够体谅,那么本帮主再简单的说一遍,长龙帮里愿意老实留下来跟我干的,我不会亏待他,不愿意的拿钱走人,我也不会为难你什么,至于那些心思叵测的,好好掂量了一下,自己有几条命花?”

说完话,小孩走到石桌旁,伸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按又挪开,桌面上顿时留下了轮廓清晰的小小掌印。

有了“勇士”扑街在前,小孩在石桌上按掌印在后,剩下的人无论有什么心思,一时之间也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全都安静地站在庭院一言不发。

小孩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看到有谁要拿银子走人,小孩挑眉看着眼前的地痞流氓们,刚想说几句话,有那狗腿的已经对着小孩纳头拜倒:

“帮主在上,受弟兄们一拜。”

庭院里的汉子们你看我我看你,参差不齐的拜倒在地,这下谁也不再说什么奶娃娃滚回家了,全部都老老实实对着小孩喊帮主。新任长龙帮帮主摇摇折扇,和虬髯大汉对视一眼,笑眯眯的坐回高椅之上:

“承蒙兄弟们看得起,今日起,李某人正式就任长龙帮帮主。人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新帮主上位,自然也要给兄弟们重新定几条规矩。其一便是,以后不能再和别人抢地盘,强行收老百姓的保护费。”

第一个对小孩纳头拜倒的机灵人微微抬头看了新任帮主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帮主……下个月起,咱们不抢地盘不收保护费,靠什么来赚钱?兄弟们家里可不止一张嘴,都等着吃饭呢!”

“嘿嘿,本帮主早替你们这帮人想好了后路。”

“敢问帮主,后路是啥啊?”

“做安保,另外再捡——哦不,卖肥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