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信参加生产队出工,按工分记,人家一天五分,但他却只有三分,原因很简单,他什么都不会,又没力气,他自己也知道能得三分,已经是那些人很讲情面了。

他跟着母亲李桂花劳动一天回来,已是非常辛苦,还要照顾病在床上的妻子和还不会走路的儿子,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

小花来了之后,帮忠信照顾妻子和孩子,忠信减去不少负担,终于觉得前途略显光明。

一个月就过去了。

家里原有的粮食快吃完了,生产队的粮食还没有分配。

忠信只得厚着脸皮到亲戚家借一些粮食,借来的粮食很少,要计划着食用,李家变得拮据起来。

小花知道忠信难处,总是将自己的食物先给外甥吃,剩余的再和些苦菜来填肚。

为了让外甥的营养跟上,小花到山里去葛根。

那年月葛根又大又肥,里面富含汁液。

小花把挖回的葛根洗净去皮,放在木盆之中,再用木锤反复捶打,弄出银白的葛根汁,再加入清水,溶于木盆之中,随后又用纱布过滤残渣,把浆液沉淀,去掉上面的水,于是便弄出葛根淀粉。

当外甥饿哭啼叫时,小花便用铁杯盛水烧开,放些葛根粉末,煮成粑粑,喂给外甥吃。

葛根粑粑细腻清香,口感极好,深得外甥喜爱,最重要的是这葛根粑粑营养丰富,半月下来外甥变成了胖小子。,

当时山里盛产葛根,小花每天挖掘,外甥根本吃不完,多余的便和些苦菜,揉成圆团,蒸熟后可当饭吃,恰好解决了饥荒问题。

小花帮忙度过了饥荒,也将外甥养的白白胖胖,却唯独没法让姐姐的病情有所好转。

姐姐大花的病越来越重,经常高烧不退,只要是山里能够退烧的任何草药,小花都去挖取,然而作用并不大,使得大家焦急万分。

山里没有医生,而现在闹饥荒,更没钱去医院看,而且在那个年代,有钱不一定能看病......如今能做的,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俗话说得好,好运不常到,坏事接连起。

在守山刚满周岁的第二天,大花终于快不行了。

大花将小花叫来,带着一丝苦笑,对小花说:“我这一辈子也没求过你什么事,但如今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帮我照顾好守山还有忠信......”

大花的声音细若蚊声,小花离的很近才听清,她一直抑制自己不要哭,不过姐姐的声音依旧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竟没有声音,小花知道,自己的姐姐离开这个世界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痛苦充斥小花心间,她很想哭,但是怎么也哭不出声,眼泪一直的流。

当忠信与母亲李贵花中午时分出工回来,见大花已经离开人世,他险些昏倒过去,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狠狠的哭。

忠信恨这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刚刚夺走父亲的生命,现在又将妻子的带走,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李贵花也没有去扶自己的儿子,而是靠在门上掩面抽泣。

小花呆呆的坐在自己姐姐的身旁,一双大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不再流泪,似乎眼泪已经流干了。

逝去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得生存。

忠信全家忍着悲痛,给大花登山为安,李春雷夫妇也来了,夫妻二人也是哭得死去活来。

当大花的事办好之后,李春雷夫妇便要接着小花回去,但小花不肯。

小花说:“我答应姐姐要照顾守山,等守山再长大些,就回去。”

大花离世,忠信悲痛欲绝,整天郁郁寡欢,常常自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大花。

有句老话说的挺好,有些东西得到了就要好好珍惜,别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哭泣。人在的时候,就该好好对待,别等着再也见不着了,才惋惜哀叹。

其实忠信很爱大花,大花也很爱忠信,只是命运弄人。

忠信的自暴自弃,小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忠信与姐姐在小花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毕竟都是她喜欢的人。

在大山里,那种最纯洁的爱,是永远记在心中的,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遗失。

小花从小就喜欢忠信,直至现在仍然喜欢。

以前忠信爱姐姐大花,所以她不得不将自己的情感隐藏,并选择逃避。

而如今姐姐大花已经离去,忠信也变成了这样,隐藏在心底的感情不由得爆发出来。

小花每天除了带守山,就陪在忠信身旁,用守山来劝导忠信,想让忠信重新对生活燃起希望。

就这样,日复一日,三个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忠信终于好了许多,不再向之前那般想不开,然而却染上了酒,曾经滴酒不沾,现在嗜酒如命,似乎只有酒才能减轻自己的痛苦。

李贵花见自己儿子好了起来,精神也就跟着好了许多,做事也更加卖力,似乎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小花见忠信情绪逐渐稳定,也就放下心来,一个人要是自己想不开,那才是真的没救,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那么一切便是光明的。

八月十五晚,明月当空,是一家人团聚的好日子。

小花准备了好几个菜,与忠信一家共度佳节。

李贵花吃的很是开心,时不时说说小花的好。

“小花能干懂事帮了蔡家许多忙,人长得又漂亮,将来谁娶了你,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蔡忠信只是默默的在一旁吃菜,时不时往房屋看一眼,关心着自己正在熟睡的儿子守山。

小花低着头,为姑姑贵花夹菜。

“今天拿回来的肉还有吧?”忠信开口道,说完便抿了口酒。如今的忠信胡子拉渣,早就褪去了曾经的儒雅书生气,变得一副粗鲁大汉模样,甚至也对柴米油盐关心起来。

小花露出笑容,轻声道:“留了很多呢,明后两天都可以为守山煮肉汤吃。”小花的声音清脆好听,只见十六岁的她犹如水出芙蓉,言行举止间充满青春活力。

忠信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自大花离世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忠信这顿晚饭吃的很慢,小花与李贵花吃完了,他还在喝酒。

小花见菜不够,便又为忠信炒了几个小菜,忠信就那么一直吃,一直喝。

不知不觉眼泪顺着忠信脸颊滑落,小花知道,忠信想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