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悲凉透顶,万念俱灰,真的受够老天爷的捉弄了!
目光落在房间剑龛的七星宝剑上,她缓缓下了床,向它走去。
“羽儿?”蓝枫端了汤药进来时,被震住了:他的羽儿素面素衣的站在剑龛前,苍白小手抚在七星剑上,目光呆滞,“好羽儿?你别动那个,它太锋利了——”
“你站住!”千羽没有回头,低声喝住他。
蓝枫一动不敢动,紧盯羽儿的手,声音接近祈求:“羽儿?你别动那个好吗?我……”
久久的抚摸着七星剑,她忧伤又缓慢的说,“这把七星剑?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饮过多少人血,它仍旧是这样华光刺眼!不改它绝世好剑的本色!只有尝试过它的锋利,才知它寒意彻骨!就算是滚烫的热血,也温暖不了它的心寒……”
“羽儿,你想做什么?你别……”蓝枫的手在颤抖,羽儿呆滞的目光让他害怕,万一如果羽儿想不开的话……
“枫?你是谁?”千羽说着缓缓抽出剑身,锐利夺目的七星剑,泛着幽蓝光泽,不等蓝枫回答,她幽幽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么?东胡之王?异国的过客?搅弄风云的谋士?”
“羽儿?我是你的蓝枫!我只是你的蓝枫,你也只是我的羽儿!”蓝枫慢慢向她移去。
“叫你站住别动?”千羽怒吼时,手中剑已经架在她脖子上。
“好好好!我不动,羽儿你别激动,你别这样?放下剑好不好?不要弃我而去……”蓝枫手里的汤碗掉在地上,伸出的手剧烈的颤抖,“算我求你好么?羽儿……别这样……”
羽儿始终没有回头看他,声音颤抖,浓浓的悲伤弥漫开来,“枫?你我相识,七星作谋!你或许清楚自己是谁?可我……却不知道我是谁了……”
“你是我的羽儿,你就是我的羽儿!”蓝枫大声强调,心痛无比的望着她,“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光明正大娶你,你是我的王后……”
“不!羽儿早就死了,那场鲁宋之战开启时,她就死了!羽公主早已不在人世……你说我是你的王后么?这地方,是你的王宫还是我的牢笼?我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嫁给你?曾经的鲁国公主?龙藏的妻子?还是现在这样的不人不鬼?经历两任丈夫,你让我情何以堪?”
“羽儿……你别这么说……是我的错……”
蓝枫接近崩溃了,伸在半空的手绝望的停住,那把剑让他和羽儿相识,也是它让羽儿想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束这段孽缘。
“求你了羽儿,放下它!你不要丢下我……你把七星剑刺向我?来,刺向我就好!求你了!别这样……”
千羽没有理会他的哀求,身体僵直,举剑的手在脖颈处一动不动,最后一次回忆着往事。
“你的剑好漂亮好特别哟?可以借我欣赏一下么?”
“在下的佩剑,名为七星剑,从未离开过在下……公主要看……还请小心?!剑,终究是利器!”
“嗯,好!上面闪闪发光的是火雨玛瑙吗?我看着就不像普通的红宝石!”
“公主好眼力!的确是火雨玛瑙!”
“那你手上这枚戒指,是什么宝石?”
“呵呵,没什么,街市上随便买的,觉着好看而已!”
……
后来才知道,他手上那枚龙血宝石,是他王子的身份!当初他眼中的那份悲哀,与此时一样!可是,她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该结束了……心……好累好累……
千羽幽幽的问他:“你真是要统一天下的王么?你的文武百官在哪里?你有赤诚忠心的大将军么?就像狄龙那样的铁血男儿?曹沬、施红雷那样肝胆相照的武将?忠言直谰的施大夫和藏孙大人?我曾经见过一位真正的王:他温文尔雅又棉里藏针,有海纳百川的胸襟,也有滴水不漏的手段!有小如鸡肠的气量,也有懂得如何取舍的眼界!但,他是我唯一敬佩过的王……”
她指的是鲁庄公姬同!那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王兄!
“羽儿……”蓝枫无地自容的垂下头。
“既然以天下为棋局?当要像个将军般血战沙场,光明正大的去打自己的天下!可你的剑为什么而挥动?你真的清楚么?剑,是绝世好剑!你我?却不再是当年的你我!”
“别这样对我……别离开我……”蓝枫快要失去理智了,那把剑在她脖子上多呆一刻,他的神经就崩溃更多!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从与他相识到分手,从他抢人到现在的孩子流失,她一直不想理他,一直懒得理他,但是现在,她想对他说话了,想要说很多很多,可是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羽儿的教诲,枫铭记在心!羽儿的话,犹如利箭刺在我心里!但是,羽儿啊?每场战争的开端,也是千万人地狱的开始啊!枫所做的一切,正是要将鲜血和热泪减到最少!这个天下之所以这么乱?正是因为这个天下的王,太多了!而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残缺不全的碎片,拼成完整的版土!这几年来,枫所做的一切,不求羽儿全部理解,但求羽儿给我一点时间……”
他眼中的坚毅,羽儿看不到,他的痛苦,羽儿也看不到!但这不重要,他只要羽儿看到他的豁达,他的阳光……
羽儿的头垂了下去,手却没有松懈,她摇摇头,眼中迷茫,“我不了解男人的战争,我也不想去了解!一年来,我无数次问自己:我是谁?可是……我找不到答案……我把我自己迷失了……”
“你是我的羽儿,只要你愿意重新给自己一次机会,给我一次机会?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呵呵呵……”羽儿苦笑着摇摇头,“不……没有开始!我希望这把七星剑……在痛饮了我的鲜血之后,从此就能停止杀戮,永远的结束……”
“不,不——”蓝枫绝望的摇摇头,“你别离开我,你别抛下我……”
当往事真的只是往事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执着的是什么,只有一个声音在强调他:他只想要她!只想和她在一起!
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两难的境地!纠心的痛苦一直在折磨啃噬她的心!
“羽儿,我的好羽儿?求你放下剑,把它刺向我吧?如果说一切的错都无法挽回?那就让我来结束吧?由你亲手了结,我死而无憾!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就是这么简单,我只是想要和羽儿在一起!”蓝枫恳求着她。
此时,他多么希望羽儿的剑刺向自己,而不在她娇嫩的脖子上!
他的话是这样诚实,他的爱是这样炽热!烫到人心里,铬下一块块疤痕!千羽明白他是爱她的,她也是爱他的,正是这纠结两难的爱,才会伤害到所有人!
他伸出手缓缓移向她,“羽儿,你看着我好么?你听我说!我从没想过要把你伤害!我从没想过要把你逼入绝境!只是因为: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你看我一眼,好么?”
“枫……我累了,心,好痛好痛……你我缘起七星剑,当终结于七星剑!我真的累了……”千羽泪流满面,缓缓说完,垂下眼帘再次抬起时,手中一使劲,七星宝剑的剑锋向自己脖颈划下。
“不——不要——”蓝枫惊恐的惨叫。
情急之下,手指一弹,暗器将剑身弹开,掉在地上,羽儿脖子上的鲜红染湿了一片,他冲上前,迅速点了她穴道,搂住倒向地上的她。
“我不能让你死!羽儿?纵使天下人都弃我而去,唯独你不可以!你要活着,你要活着!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蓝枫悲痛的低喊,“我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真的!但我求你,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你可以杀我,你可以把剑刺向我……”
他的泪滴在羽儿脸上,她死了,他的羽儿死了……
“羽儿——”撕心裂肺的悲嚎,响彻整个夜空,“啊——”
山庄中所有的人都惊醒了,他们听见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呐喊,来自于他们的主人蓝枫!
在外面守夜的紫雀,这几天,也是心神不宁,羽儿晕迷了几天几夜,身体一向虚弱是个原因,但是羽儿的潜意识中,似乎是不愿意醒来的?
因为担心,所以蓝枫在里面守候时,他也在外面守候着。
听到这悲痛的呐喊,他也冲了进来,见此情景推开傻傻哭泣的蓝枫,夺过他怀中的羽儿抱到床上,仔细检查伤口,七星剑太过锋利,划开了她的脖子,鲜血直流,但好在没有伤到主血管!他也及时封住了穴位!
“谢天谢地?伤口不是很深!到底是女人,力气小,她只是悲伤过度晕过去了!”紫雀说话时手剧烈的颤抖,连忙也她包扎伤口。
听这话,蓝枫扑上来,拉了她的手亲了又亲,“羽儿?羽儿……”
紫雀一手捂着羽儿出血的伤口,一手拿了床头里的药箱,取出银针想替她包扎伤口,无奈他的手根本不听使唤,深吸一口气,强行控制激动的情绪,咬牙切齿的缝合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