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自然而然的回想起了当初在姑苏城中的一幕幕,依稀记得那是个稍显青涩,温暖而又热血的年轻人。
身为一个姑苏人,能够不怕华家在当地的势力,和带给他的压力,自然是热血的。
然而认出了此人是谁之后,太子殿下心头的疑惑更甚了,首先从南方道的姑苏到北地小麦城外之间这段距离便不短了。
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促使此人背井离乡,离开姑苏到了北地。
而且更为离奇的是,还拥有了一身不俗的本事,并且恰好在此时出现,其目的自然是救下岌岌可危的梁红颖。
几个想不通的疑惑联系在了一起之后,太子殿下想起了一个人,眼神陷入了沉思。
而远处的田横掌中一杆二丈竹竿,还在场间厮杀着。
地上躺下的人越来越多,约莫有二三十人之多了。
仍旧不断的有人骑马持刀往前冲着,却统统都不能越过田横的竹竿范围,近身给田横一刀。
竹竿在空中舞的是赫赫生风,场中人仰马翻,不断有人倒下,在地上呻吟着爬不起来。
即使是有那勉强能爬起来的,也再也拿不动刀,发起不了有力的进攻。
田横面无表情,一脸淡漠,这淡漠不是对生死的淡漠,而是冷静的淡漠,手中的竹竿虽狠却并未下死手。
“他奶奶的,老子不信还收拾不了你这一个人了。”阵中间一位领头人看着远处那手持竹竿在场间杀左杀右的小子,嘴里气愤不已的吼道。
当下手中长刀刀背一下拍在马屁股上,一拉缰绳,随身侧十来人,分不同的方向一拥而上。
双目冷眼看着四周即将发生的一切,田横不慌不忙,单手持杆改双手握住竹竿,在身侧方圆两丈的范围内不断舞圆,只不过是凌厉的风声划过,距离近的帮众脸颊上便刮起了一条条血口。
骇的一众大沙帮人手中握刀不稳,脚下踉跄着连退几步。
场间只一人,令一百号人退让,端的是威风无匹。
远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太子殿下,忍不住再在心里道了一声好,突觉眼下此人,颇有自己当初在南疆,将一身修为压在后天宗师境,为虫沙帮斗那南疆狼督手下两百多人的样子。
同样是这样一幕,落在大沙帮来援的领头人眼中,却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感受了。
只见领头人的右边眼角直跳,之前那刀背一拍马屁股,呼和身周十多人的威风再也不在了,显然一时间也被眼前人给吓住了。
“呵——”田横双手舞动之后,豁然停了下来,嘴里一声厉呵,双手持竹竿握紧,手背上青筋冒起,斜指着眼前人。
未说话,其意却明显,大有你们如此多人,又有谁敢上的意思。
领头人眼角突突,脸色胀的通红,又羞又恼,又怒又急,当时眼神一狠,双眼一瞪,“都他奶奶的愣着干啥,都他娘的给老子上。”
紧接着下一句便是,“今儿谁若是害怕不前,而丢了这批守备大人的贺礼,你们一个个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句话说完,终于起了作用,在领头人一马当先朝前冲去之后,身周之前的十多人也迅疾跟上。
原本地上还躺着的人,早就被同伴给抬了出去。
此次来支援的这些大沙帮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毕竟是为了彻底消灭之前的虫沙帮,让那曾经霸北六城的虫沙帮彻底成为历史。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怪人。
十来人连同那领头人在内,全部一磕马腹腾空而起,十来人手中的长枪朝下,从四面八方所有不同的角度,封死了田横所有的退路,更是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来。
必定要一击毙命,而且也没给自己等人留下多少退路,本身在打斗中如此腾空而起都是大忌。
但好在的是他们人多,此时就连领头人也没了那什么后怕和许多顾忌,多半也是被眼前这小子的姿态给气炸,手中的刀尖同样向下直刺而来。
“咦?”远处骑在玉皇牛背上的太子殿下嘴里轻咦一声,却是没有想到眼前这批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对付那人,就看看那当年的撑船人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应对,会不会继续带给他一点惊喜。
惊喜却是没有了,但田横依然是不慌不忙,应对的方式也是中规中矩。
只见其一个弯腰,双手一旋,将手中二丈长的竹竿背在身后,双手迅速的变动,指尖的以独特的韵律开始敲击在竹竿上。
让太子殿下的双目稍稍一亮。
二丈长的竹竿上下浮动,以不同的角度,竟然全部将从上而下的长杆给拦住了。
细长的竹竿不同的面点上,击打在了长枪的枪尖之上。
不同的力度传递而出,以极其独特的传递方式,将与其相接触的所有人都一个接一个的震飞出去。
“乖乖,不得了,真是不得了。”太子殿下嘴里轻呼出声,“没想到啊,不过是一个宗师境界,便有这样的领悟力。”
山下战场间,之所以能产生这样的效果,便是那些人的下落速度是不可能一样的。
但这并不是说这样的招数就不难,相反,非常之难。
田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一则是敏锐的把握能力,把握住了这些人差之毫厘的不同落速,二则便是自己独特的手法与力道。
二者差一不可,寻常武者便是把握住了这样间隙性的变化,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而他明明还有更好更简单的办法,却便便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再看那撑船人脸上丝毫不觉自己是身处战场的模样,而是对之前的出手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武痴,太子殿下的心里浮现出了这样两个字。
他突然又发现,眼前这位便是老头陈半阳之前嘴里曾说过的,在修炼一道上很有天赋的人。
转而是想到了什么,太子殿下自言自语喃喃道:“有天赋的人不少,武痴也并不可怕,可又有天赋又是武痴,就难以预料了啊。眼前这人若真是跟着那小子的,真可谓是捡到宝了啊。”
然而太子殿下并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撑船的人还真不是那小子捡到的。
有眼前这样的情况发生,还是当初那位突然出现在姑苏城的和尚一手促成的。
那和尚也十分神秘,除了知道他是秦横的师父以外,其他的一点也不知。
那和尚来了姑苏一共做了四件事,摆了个河中棋局,给撑船的年轻人留下了一本书,当了秦横的婚礼见证人,临走从山上棋圣李献仙的手上带走了一个名为苏童的男孩。
有些是太子殿下知道的,有些是太子殿下不知道的。
当然太子殿下也不想知道,对于当初那个满嘴谎话,冒充他人,还满脸横肉丝毫没有一点佛家气象的和尚,没有一丁点儿的好感,也并不好奇。
他认为,若不是因为那和尚是秦横的师父,这一生,都不会有什么交际。
最初田横是一点也不相信那和尚留下的书的,毕竟这书上的内容他可是知道乃是那和尚自己写的。
可随着他随意的翻看了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也是自那日以后,只要一有空闲的时间,田横便是在钻研这本那和尚留下的书,精进神速。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那和尚没说,但田横的心里也已经将那和尚认做了自己的恩师。
因此也在心里牢记,一定要将自己恩师所交代的事情办好,比如跟着那位与自己同样名字里有一个横的人。
这一路姑苏到北地小麦城也的确多亏了田横,才安全的抵达了小麦城。
然而如今的田横却对自己的修行成果并不满意,仍旧认为自己的精进速度太慢了些。
而且现在自己的境界完全停滞不前了,丝毫触摸不到书上所说的那玄元的境界,这便让田横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以为是自己哪方面出了问题,可惜身边也找不到一个能问的人,而他也不是一个善于问别人的人。
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田横,还不知这先天一境的玄元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是一道门槛,整个天下都没多少人能跨过的坎儿,更别说是如此短的时间内了。
他如今的精进速度说出去,已然足够引起世人的惊叹,若再跨入了先天,说不得会被好事者提到与当初的宁照林同样的高度。
哒哒哒,那是一个接一个人摔出战场,落地的声音,引来身周的大沙帮支援人的震惊。
就连远处还在缠斗的梁红颖与舵主两人都下意识的停了下来,露出了惊诧的眼神。
帮主说的没错,真是有高人在暗中帮助这苟延残喘的虫沙帮,也难怪是那么少的人能活到现在了,舵主眼珠转动,心里如是想着。
“呸!”领头人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从地上奋力的爬了起来,张开满嘴带血的牙齿,彻底的愤怒了。
嘴里大吼道:“全部给我上,今儿若是不把这人的命留在这儿,你们便将自己留在这儿吧。”
所有人面露惊容,闻声而动。
而此时的武痴田横,却仍旧沉浸在刚才那一招的世界里,没有丝毫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