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莫怕不舍,分离之后,便是遇见。”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鸣谷就献策了:“这好办,大家都是妖,可以双修啊。”

果然,凤青犹豫了,思忖。

鸣谷觉得要为自己的机智给个赞!

凤青纠结着,眉间打着褶:“她会不会烦我?”

魔怔了魔怔了!妖尊都开始担心失宠了,鸣谷愈发肯定‘食色成性’能碾压住‘嗜血成性’的那一套猜想了。

鸣谷信誓旦旦地保证:“妖尊放心,小殿下特别宠爱您,绝对不会烦的!”

凤青闻言,缓缓扬起了唇,心情颇为愉悦。

鸣谷趁热打铁,继续分君之忧:“妖尊,鸣谷记得您当初埋了几本双修的典籍,可还记得埋在了哪?”

当时妖尊老人家觉得双修典籍里画得衣不蔽体,认定了是少儿不宜的春宫册子,有辱风化,特别是不能让小殿下看到,便给埋了。

凤青拧眉,想了想:“哪?”

果然!

鸣谷一副‘我就知道你不记得’的表情,特别周到地提醒:“妖尊,埋在了左边梅园第一百六十三棵树下了。”

凤青凝神。

片刻,他起身。

鸣谷连忙问道:“这么晚去作甚?”

凤青心情好,回了句:“挖树。”

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这是急着双修还是急着压制魔性?反正他觉得是前者,

鸣谷赶紧跟上去:“要不要鸣谷同你一起去,免得您又忘了或是迷路——”

话还没说完,人影已经没了……

“……”

鸣谷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善忘的大路痴果然成功地迷路并且刨错了坑。

当鸣谷赶到梅园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满地的坑、东倒西歪的树,还有拿着典籍抱着小姑娘亲吻的老凤凰……

“我的树——”鸣谷仰天长啸,“造孽啊!”

这天夜里,凤青很快活,前所未有的快活,鸣谷很郁闷,前所未有的郁闷,这张良计是他自己献的,这后果,跪着也要担下来,所以,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把梅树一颗一颗移回坑里……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凤青沉迷双修,不可自拔。桃花嫁凤随凤,可劲儿宠着惯着,天天泡在蜜罐子里,心情舒畅。

这日,桃花兴冲冲地跑来厨房找二白。

二白在吃包子,抬抬眼皮分了个眼神给她:“青天白日的,怎么不和你家老凤凰滚雪地去?”

桃花:“……”

开口闭口滚雪不好!

她正经认真地回答:“青青他闭关修炼去了。”

二白嗯了一声,了然:“难怪。”

难怪什么?

说得好像她家青青不务正业就会男欢女爱似的。哼,她家青青好着呢!

桃花不理二白,她走到灶台:“十八,青青闭关去了,我今天要吃冻冰子。”

若是青青在,她想都别想吃冰的。

“好。”流零把一笼包子放到锅里,神色依旧沉冷,眼神却有几分柔和,对桃花说,“我去雪山铲雪,掏最干净爽口的冰凌做冻冰子给你吃。”

流零虽然不爱说话不爱笑,可对她这个师姐特别孝顺,几乎有求必应。

桃花好感动呐,激动地说:“师弟,你太好了。”

流零扯动嘴角,应该是想笑,不过他几乎从来不笑,那嘴角弧度略显僵硬。

桃花看着心酸得不行,便说:“师弟,师姐有一本绝顶厉害的双修典籍,可以借给你看,有事半功倍之效,修炼特别快的。”

同门师姐弟,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流零好像在思考。

二白突然从后面勾住桃花的脖子,拖走,咆哮:“桃花,你个已婚少妇,别用那些有辱斯文的东西教坏了小孔雀!”

小孔雀:“……”

桃花:“……”

有辱斯文?二白是不是忘了,她才是最大的斯文败类啊。桃花觉得,二白对十八师弟好生护犊子,像……老母鸡对小鸡那样。

午膳过后,流零背了个小背篓就去雪山铲雪了,二白隔着四五步的距离亦步亦趋得跟着。

她是个啰嗦的,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流零。”

“流零。”

流零不理,她就喊:“小孔雀!”

小孔雀冷冷瞥了她一眼。

她一脸严肃又迫切地继续唠叨:“小孔雀,我跟你说,桃花的那劳什子典籍,你可不能看。”

“那种东西,只有成婚了的妖才能看的。”

“不成婚的妖随随便便拉个小妖来双修,那可是败类行径。”

“你还小……哦,不小了,”他被封印了几百年,论年岁都不知道大她多少倍。二白改口了,继续啰里啰嗦,“你虽然不小,可吃过的米都没我吃过的盐多,听我的没错,那什么双修真碰不得,搞不好会被那些来路不明的小妖精把你吸干了的,所以,你可千万别找小妖精来双休。”

流零始终一言不发,走得很快。

二白追上去:“听到没,你不能——”

他停下,突然转头。

二白立马刹住脚,差点没往他身上扑。

他面无表情:“我不看。”继续面无表情,问,“可以安静了?”

不看就好,不看就好。

“哦。”二白悻悻地住嘴了。

流零转身,抬脚,走得更快,她继续追上去,小碎步地跑着。

他回头:“别跟着我。”刻板冷漠的美人脸,有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坏脾气的小凤凰哦!

二白见好就收,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犊子:“谁说我是跟着你,太久没有飞上天了,翅膀都不听使唤了,我是来雪山上飞的。”

说完,她就幻化成原形,扑腾着飞来飞去。

流零:“……”

吃包子撑的吧。

流零背着背篓,一跃飞上了最高的雪山之巅,上空十米,一只百灵鸟扑着翅膀,盘旋不去,叽叽喳喳鸣叫不停。

他微微勾唇,取出工具,将雪山表层的新雪刨开,由浅入深,一层一层拨开,千丈雪山之下,是极寒冰凌。

二白飞了几圈,有些累了,又飞回来,从上俯视,只能看见一堆松雪,眯眼望去,雪峰之下少年背影僵直,一动不动。

“流零。”

“流零。”

她喊了两声,他都没有应她,只是突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甚至将铁锹扔掷到一旁,徒手插进雪里,疯狂地重复着刨挖的动作。

二白惊觉不对,立马幻形落地。

“流零。”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蹲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了?”

流零置若罔闻,机械又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厚雪之下是极寒的冰凌,几乎要将他的手背刺穿。

他眼都红了,全是血丝。

“到底怎么了!”二白用力拽住他的身子,他趔趄后倒,她低头这才看到雪坑里的一角。

冰棺,是冰棺,冰山一角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只血肉模糊爪子,翎羽焦黑,能隐约看到森森白骨。

是凤凰,那是凤凰骨!

流零似疯了般扑上去,趴在那冰凌之上,赤手空拳地一下一下刺入冰凌,不肖片刻,他满手血腥,指甲一根根脱落在极寒的冰棺里。

二白拉住他,大喊:“别挖了。”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低吼了一声,赤红着眸子把自己的五指戳进冰凌里,血水飞溅,一点一点晕开。

她看着他重击到快要断裂的十指,发了狠地抱住他的身子,使尽了力气往后拖:“流零,流零,够了,够了!别挖了!会受伤的,别挖了好不好?”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打在她肩上,嘶吼:“滚!”

他眼里,血红一片。

悲伤,绝望,木然,又空洞,像那个醉酒的晚上,他也是这样,仿若生无可恋,仿若下一刻便会随风散去。

二白摇头,怎么都不肯放手,怕一放手,她的小孔雀便回不来了,她抬眼,泪如雨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直一直喊他的名字,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撒手。

他近乎暴烈地推打她,却怎么都挣不脱,猛地抬起鲜血淋漓的手,对着她的肩……

怎么都打不下去,打不下去!

手握紧,血肉模糊的手指掐进掌心的肉里,流零殷红着眸子,咬破了唇,嗓音撕裂,几乎咆哮地喊:“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姐姐!”

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抱着头哭了:“那是我姐姐的尸体……”

原来,凤凰一族的尸骨,被凤青埋在了千丈雪山的冰凌之下。二白蹲下,一言不发,张开手,抱住他颤抖的身子,哭得歇斯底里……

连着半月,听茸境大雪。

冬盛将至,这是三年为冬的最后一次冬盛,之后,便是春日,大抵是晚雪,下得特别汹涌。

“二白。”

“二白。”

桃花叫了两声,二白都没有应她,趴在桌子上,失魂落魄般。

“二白。”桃花轻轻推了推她。

她突然抬头,神魂恍惚地看她:“嗯?”

“你怎了?魂不守舍的。”桃花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二白摇头,眸子移开,远眺窗外的大雪,答非所问,道了句:“马上要入春了。”

“入春怎么了?”桃花只觉得二白不对劲,她性子活络洒脱,极少如此悲天悯人,桃花很不放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赴汤蹈火我都帮你的。”

这傻丫头,总是这么掏心掏肺。

二白摇头:“能有什么事?”她揉揉桃花的小脸,“快入春了,我也该回族里了。”

“不走行不行?我舍不得你。”桃花眼巴巴地看她,特别特别不舍。

转眼,她在听茸境都住了快两年了,本是因族中内斗来避难的,倒舍不得走了呢。

二白还是摇头,低头叹气,自言自语似的喃了句:“再不走,就要暴露了。”

桃花问:“暴露什么?”

她垂眸默了一下,再抬头,眼里有笑,同平日玩闹嬉笑的模样一般无二,她道:“当然是暴露我的行迹啊,你不知道,百灵鸟族上下都在找我,我也该回去继承衣钵了。”

桃花耷拉着肩膀,立马蔫儿了。

除了满满,二白就是她最喜欢的朋友,心里特别特别不愿意她走,却也明白,不能挽留,她不止是浪迹天涯无忧无虑的二白,她也是百灵鸟族嫡系仅剩的血脉遇白。

谁都有自己的心不由己,也有自己的山川湖泊。

二白揉揉她的头发:“傻姑娘,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她扬唇,笑得明朗,“再说,我翅膀硬,飞得快,从百灵山到听茸境也就飞个半天,有最新典藏版我肯定最快给你送来!”慈爱地摸摸桃花的头,“典藏版会常有的,我们也会常见的。”

桃花立马点头:“我瞬移特别好,去看你半天都不要。”

二白取笑她学坏了,迷上了典藏版。

桃花说不是,说是迷上了二白。

笑闹了一番,桃花把桌上的盘子端到二白面前,把七宝鸭的鸭腿扯下来,豪爽地递给她:“鸭腿给你吃。”

二白喉咙一滚:“呕——”

一口酸水,吐在了桃花裙子上。

桃花:“……”

二白捂着嘴,跑出去,吐了个天昏地暗。

桃花愣住了老半天,才跑过去给她拍背顺气,问她:“怎么了?”

她说:“吃撑了。”

桃花就问:“要不要让青青给你配药?”

二白说潇洒地摆摆手:“流水的七宝鸭,铁打的胃,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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