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讽刺,续弦正好

“不,不要!”墨云锦猛然坐起,右手揪着心口的衣衫,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垂直黏在她的脸上,整个空间只听得她大口大口喘气的声儿。

“你醒了。”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耐。

墨云锦顺着声音循去,也是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处身床上,陌生的房间里摆设简单,一眼看去只有一张圆桌两张凳子。

圆桌前,那人穿着青色长衫,背对床坐着,墨云锦看不到他的模样,却能感觉他浑身的冰冷气息。

“既然来了相府,就要守相府的规矩。”如同低声的呢喃,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桌面上。

‘笃笃笃’的声音落到她的耳里,还没从梦境里抽离的墨云锦,只觉心脏一紧,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相府?

是了,自己已经嫁进相府。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十里红妆,甚至没有大红嫁衣。有的,是一身丧服,还有一道充满同情的圣旨。

“墨将军劳苦功高,因意外离世,特赐将军府嫡长女墨云锦于丞相云殊为妻,以彰其绩,以慰墨将军在天之灵。”

水云国与相邻的东离开战十年之久,终于凯旋回朝。谁料坚守国土的护国大将军墨祝融,未被倭寇杀害,却是在庆功宴上,因饮酒过量而亡。

“墨将军尸骨未寒,本应守孝三年,他的嫡长女却要出嫁,真是荒唐。”

“去你的守孝三年啊,墨家嫡娘子及笄两年之久,年已十七,再守三年都双十了!再说了,那是圣人体恤,能一样吗?”

“撇去那些不说,我觉得两人蛮般配的啊,国相大人丧妻四年之久一直未娶,墨家嫡娘子曾经被退婚,娶为续弦正好啊。”

娶为续弦正好……

想到那些褒贬不一的嘲笑话语,墨云锦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她被退婚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吧。

许是太久没得到她的回应,背对着她的人终于转过身来。

如同上天精工雕琢过的俊脸印入眼帘,温润如玉。纵然神情淡漠,却意外地相融。

“我已经做到你的要求,安置好将军府的姨娘和将军的遗孤,你该不会连相府的规矩都无法遵守吧。”

他的话里带着讽刺,似乎在嘲讽她没有人情味。

也是,饶是谁遇上这种事情,第一时间想的应该是和家人相依为命吧。唯有她墨云锦,在父亲下葬,国相奉旨来娶时,提出要和将军府一刀两断。

被认为冷血,又有什么错儿?

思及到此,墨云锦也不解释,径直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条,正穿着绣花鞋时,只听一声冷嗤,“轻浮!”

脚下动作一顿,墨云锦微微抬头,朝着他的方向看去,双唇微掀,“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这是轻浮?”

“这是第一个你需要遵守的规矩。”他的声音越发冰冷,凤眼微敛,“我只有一个妻,但绝对不是你。”

你不过是圣人强行塞到相府的!我不过是忠于圣人!

墨云锦甚至能听出他心里真正的想法,面色一白,终究还是勉强地扯起嘴角,“早听闻国相大人与发妻情比金坚,果真闻名不如亲眼所见。”

道完自己的佩服,墨云锦强忍着心中疼痛,甚是不在意地点头,“这个规矩,我守。”

墨云锦清楚地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似乎她是多心胸狭窄的人,他也完全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那种无言以对的感觉汹涌袭来,墨云锦抿了抿嘴角,“还有什么规矩,国相大人一并说了吧。”

一句话吐一点,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住。

“不要肖想你不该肖想的,这就是规矩。”简单明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如同利箭狠狠地射在她的心口,刺进她的肉里。

“所以,空有相府夫人的头衔吗。”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无话可摧,纵然五年时间午夜梦回时,想起的都是他。

她一直以为只要能嫁给他,心也跟着解脱了。原来,她也贪心,贪心要得更多更多。

“我说了,不要肖想你不该肖想的。”话语凌厉如剑,那黑下去的脸似乎能滴出墨,他的眼里盛满了“我就知道你贪心不足!”的字样。

墨云锦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她却早已经没有眼泪,她无比艰难地扯起一个笑容,“好。”

话落人走,如人走茶凉。他毫不留恋地离开,如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腰背挺直而坐的墨云锦,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如同没了脊椎骨,径直跌在床柱上,与床柱碰撞发出“砰”的声响,她却毫无知觉。

不过一盏茶功夫,门外传来了沉甸甸的脚步声,待到来人进入房间,墨云锦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在床边,哪里还有半分颓废模样?

“夫人,请不要坐在床上。”来人朝着墨云锦的方向,一板一眼地说着。

那是一个身形极为富态的嬷嬷,大概四五十岁,给人一种古板的感觉。

墨云锦眉头微拧,“你是谁?”

“请夫人做好了再跟老奴说话。”嬷嬷抖着身上的肉,说出的话语如同训斥。

奴大欺主,墨云锦怎么不懂得这个道理?看这嬷嬷也不像个善茬,不照做?是想以后没好日子过?照做?只怕以后的日子打雷下暴雨吧。

“你确定自己是奴才而不是主人?”欺软怕硬的人墨云锦见多了,一时的妥协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没完没了的麻烦。

深知其中道理,墨云锦又怎么会妥协,她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嬷嬷,“有奴才会这样对主子说话的?”

嬷嬷一怔,眼中有些不明,不是说将军府的嫡长女被退婚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是一个没勇没谋的病秧子吗?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啊!

虽然心存疑虑,嬷嬷依旧坚定自己的立场,“老奴的主子已经不在人世。”所以你根本不是我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