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富生只交待了一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是驱车前往。公路上那些阳萎的路灯让我气不打一处来,对面驶来的司机很多都没有交通素养,开着远光灯,导致我一次次进入盲区。
赶到天龙总部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左右。确切地说,我的心里相当忐忑,我很担心陈富生又要弄出个什么刺杀计划来,害我为难。这次的猎兔行动,我和由局长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而且几位首长都表现出了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极力配合我们,在会议之时穿上了特制的防弹衣。为了尽快让TL集团覆灭,我们已经倾尽了太多心血。
心怀忐忑地赶到了陈富生办公室门口,敲门而入。
陈富生正在打电话,见我进来,赶忙匆匆地说了几句,便挂断。
我正要上前坐下,陈富生一摆手,露出焦急的神色:“别坐了,你和乔灵马上出发!”
我追问道:“去哪儿,陈先生?”
陈富生道:“去一趟永安小区,去找一个人!”
我再问:“一个什么人?”
陈富生道:“一个不准备买我账的人!”
我倒是有些诧异,心想陈富生这是怎么了,他的话,好深奥好难理解啊!
见我纳闷儿,陈富生道:“一会儿在路上,乔灵会跟你讲清楚的!记住,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要让这个天高地厚的交警队中队长,长长记性!”
交警中队长?什么意思?
虽然疑惑重重,但我还是没再追问。出了陈富生办公室,乔灵已经在外面等候。
见我出来,乔灵一招手:“走吧师兄,出发!”
我点了点头,尽管目前为止,我尚且还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我们到了停车场上,我不失时机地追问乔灵:“陈先生让我们去干什么?”
乔灵一边打开车门一边道:“路上说。”
她开车,我得以在副驾驶座上小息片刻,伸展双臂抚头,静听乔灵讲解事情的始末。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事竟然又与陈远泽有关!这个典型中经典的富二代,总是喜欢到处拉屎,然后让陈富生找人给他擦屁股!
在乔灵的讲述之下,我对此事有了初步的了解。但具体情况,实在是令我汗颜至极!
陈远泽纯粹是他妈的闲着蛋疼!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陈远泽从戒毒所里逃了回来,开着自己的那辆豪华法拉利跑车,约了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吃饭喝酒,结果喝多了!在路上,陈远泽遇到了正在查酒驾的交警,本来交警对豪车很少过问,查住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中低档轿车。路边上停了十几辆违规车,由此可见交警查酒驾力度之严厉。关于这次查酒驾的原委,实际上是因为交警部门某位领导的家属被一个醉酒司机给撞了,骨折住院。领导一时气愤,当即下达严查酒驾的通知。陈远泽因为喝了酒,在查车现场转了好几圈儿,但交警都没查他,气焰嚣张的陈远泽,将车子停在交警面前,挑逗交警说:查我啊,怎么不查?交警摆手示意他赶快开车走人,但陈远泽不听,继续谩骂交警欺软怕硬,光捡低档车查,反而是那些奥迪A8、路虎等豪华车辆根本不予过问。也许交警认出陈远泽的车牌号码是天龙公司的,因此仍然劝其离开,明知陈远泽醉酒驾驶,但仍不予检查。而陈远泽变本加厉,下车辱骂值班交警,值班交警畏惧强权,仍然苦口婆心地劝陈远泽驾车走人。结果导致很多被查的司机埋怨交警处事不公,特权车太多。由于陈远泽的得寸进尺,致使被查司机们与交警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无奈之下,值班交警向上级请示,交警中队长告诉他:严惩不怠!不管肇事者是什么来头,先把他押回交警队再说!就这样,陈远泽被交警们带回了警队,接受调查。由于媒体、记者较多,交警队处理此事有些棘手。陈富生知道此事后,马上安排人与交警中队交涉,但对方语气强硬,似乎根本不把陈富生放在眼里,并且坚决要将陈远泽给予拘留十五天的处罚,并处罚金1500.
听完事情的原由,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天下竟有此事?交警查车不躲,反而去挑衅交警,这陈远泽他老人家也太有才了吧?
我叼了一支烟,打开半扇车窗,道:“又是陈远泽!这家伙整天拉屎不擦屁股,还得我们给他擦!”
乔灵叹了一口气:“那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毕竟是陈先生的儿子,唯一的独子!不过师兄,我真的想不明白,陈远泽为什么要挑衅人家交警?他脑子进水了?”
我道:“何止是进水了!简直就是变态了!仗着自己有个有本事的老爸,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要是再救了他,就相当于农夫与蛇,上次我们冒那么大风险救了他,结果怎样,结果我差点儿被陈远泽的母亲给枪毙了!我这次再救他,是不是又要惹什么麻烦?”
乔灵若有所思地道:“是啊,我总觉得眉姐那天太冲动了!看来,她太溺爱自己的儿子了!看都溺爱成了什么样子。”
我道:“陈先生有没有讲到怎么营救陈远泽那狗日的?”
乔灵道:“到永安小区,去找梁队长。命令是他下的,而且陈远泽也被他关押着。我们得说服他放了陈远泽,给陈先生留面子。”
我反问道:“那如果他不同意呢?”
乔灵腾出一只手攥紧了拳头:“不同意,那我们就不承诺放弃使用武力!”
我顿时愕然:敢情乔灵把对台政策都般出来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烫手的山竽,陈先生丢给了我们!为什么会是这样?我可真的不想去管陈远泽的事情了,那简直就是为虎作伥!”
乔灵道:“其实陈先生选择让你出面,也是一番苦心啊!”
我苦笑:“苦心,什么苦心?”
乔灵一语道破玄机:“陈先生这是想,缓和一下你和陈远泽的关系!”
我道:“恐怕是缓和不了了!我和陈远泽,积怨太深!”
乔灵道:“作为师妹,我建议你,跟陈远泽处好关系。不管陈远泽做事多么绝心思多么坏,他也毕竟是陈先生的亲生儿子。”
我道:“我真想宰了陈远泽那畜生。唉,幸亏他出生在陈家,否则真的不知道被人剁了多少次了!”
乔灵道:“这是因果循环。这辈子他借父上位,下辈子,他也许就会劳累终生,贫贱终生。存在既是合理的,没有这些极恶之徒,怎么能衬托出你我的善良?没有坏人,国家的执法部门,不都得下岗了?”
我笑道:“你这伶牙俐齿,大有长进嘛。”
就这样,我们聊着聊着,已经驶到了永安小区门口。
我们没有永安小区的通行证,小区保安不让进,非要让我们在门外联系,让对方出来接应。
而我们要找的人,正是陈远泽事件的直接当事人----梁队长。
乔灵尝试着拨通梁队长的电话,结果是:对方的手机已关机。
这也难怪,都这么晚了,夜猫子都睡了!像这些稍有些权势的人,晚上害怕被上级和下属打电话,直接关机免扰。
我问乔灵:“这怎么办?”
乔灵眼珠子一转:“想办法进去,直接去他家找他!”
我道:“为什么非要半夜找他?”
乔灵道:“半夜三更鬼叫门!陈先生让我们半夜行动,我没有解释的义务。师兄,你这会儿脑袋怎么变迟钝了呢,白天的时候这些家伙应酬繁忙,怎么可能找到他?只有到了晚上,我们才有更大的胜券,旗开得胜。”
我叼燃一支烟:“就这种小事儿也用咱们亲自出面,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我和乔灵驱车迂回到了一侧围墙,踩点儿,准备翻墙而入。
但实际上,作为交警队和公安机关的家属楼,这个小区的安防设施相当全面,摄相头装了很多,围墙也比较高,而且上面是用玻璃渣子封顶。
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猛地变成了偷鸡摸狗的小混混!陈富生啊陈富生,难道他脑袋进水了不成,竟然让我和乔灵来做这种丝毫没有科技含量的事情!不是大材小用是什么?
我苦笑道:“现在咱们干的是小偷的勾当,爬墙翻墙,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乔灵俏眉轻皱地道:“以前的侠客也是这样子!”
说罢,她一个小跑,跃起轻盈的身子,抓住了墙头上两处玻璃渣中间的间隙,手上一用力,整个身体腾空而起,翻将过去。
望着她如此曼妙矫健的翻墙动作,我不由得怔住了!
我当然也不能示弱,以同样的方式,翻墙而入。
乔灵待我进入,忍不住笑道:“两个飞贼!”
我道:“你是女飞贼,我是男飞贼。”
进了小区,我们就可以畅通无阻了!乔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地址瞧了瞧,口里念叨:6号楼2单元302!
我们找到六号楼,从二单元门口进去,爬楼梯上了三楼。
三楼西户,防盗门紧闭。
乔灵试探了一下,上前轻轻地按响了门铃。
连续按了三次,才终于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懒散的脚步声,随即,没了动静。
料想是房主正通过猫眼儿看我们,我们静待了片刻,却听里面有个苍厚的男音问道:“你们是谁,这么晚了,你们找谁?”
乔灵道:“找你啊梁队长,有要紧的事。”
梁队长道:“找我?大晚上找我?”
乔灵道:“麻烦你把门开一下吧,只耽误你一会儿时间!”
梁队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打开了!他面无表情地招呼我们进屋,让坐至沙发上。
其实在我们进门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梁队长的目光,曾经在我和乔灵的双手上停顿须臾,见我们两手空空,他马上表现出了强烈的失望。
也许,他之所以会放我们进来,主要是把我们当成是送礼来了吧?
梁队长自顾自地叼了一支烟,一只手轻微地裹了一下睡衣,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我们:“半夜里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乔灵直截了当地道:“我们是为了陈远泽的事情而来!”
梁队长猛地一怔:“就是那个醉酒驾驶刁难我们警员的富家公子?”
乔灵道:“不错!陈先生让我们过来拜访,就是要跟梁队长交涉一下这件事。”
梁队长再瞅了一眼我们两手空空,冷哼一句:“这也叫拜访!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要想让我开小道,没门儿!一切按规定走!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走了。我的睡眠时间,有限。”
凭他这番话,便可初步判断出,这位交警队长也并非好鸟。
但乔灵仍然不愠不火地道:“梁队长可知道这个陈远泽的父亲是谁?”
梁队长冷笑道:“我管他是谁!他老爸就是北京市市长,我照样也办他!最近咱们区因为醉酒驾驶发生的交通事故很多,这次竟然连区公安局满副局长的家属,也遭了难,被醉驾司机撞断了腿。上级领导的指示很明确,这次严查醉驾,要上升到法律的角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来,我们的民警已经给这个什么远泽留了后路,可他不走,偏偏非要往枪口上撞!这种不识识务的小年轻,不教育教育他,以后岂不是无法无天?”
这番话说的如此富丽堂皇,倒是让我不由得吃了一惊。
乔灵仍然是淡淡一笑,道:“北京市市长算什么,他的老爸,能抵一百个市长。梁队长,正如你说,识实务者为俊杰。很多时候,见好就收,也不妨是为人之策。”
梁队长深吸了一口烟,满不在乎地追问:“在北京还有谁比市长更牛?难不成,是国家领导人?”
乔灵笑了笑:“不知道梁队长有没有听说过天龙公司?有没有听说过陈富生?”
梁队长摇了摇头:“没听说。是官场的,还是商界的?”
我和乔灵面面相觑。在北京,不知道陈富生,就相当于中国人不知道毛泽东一样可悲。尤其是政府机关,竟然还有人不知道陈富生?
对此我和乔灵很无语,乔灵苦笑了一声,道:“那梁队长应该好好了解一下。在北京,你可以不知道北京市市长是谁,也可以不知道公安局长是谁,但绝对不能不知道,陈富生是谁。”
梁队长突然间笑了,随即绷紧了脸色:“吓唬我?”
乔灵道:“你可以这样理解!我再给你三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三个小时一过,不要怪我们没有提醒过你!我们听你电话!师兄,咱们走!”
梁队长一听此言更是气愤,他冲乔灵质问道:“别说是三个小时,就是三个月,三年,我的答案都一样。我不认识陈富生,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不入我的法眼。”
乔灵站了起来:“告辞!”
梁队长皱眉:“不送。”
我们吃了闭门羹,心里颇为不爽。
在北京,尤其是行政执法部门,竟然还有人不知道陈富生,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神话,地大的笑话。
从正门出去后,乔灵显得有些扫兴,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出乎意料!这个梁队长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要倒霉了!”
我试探地追问:“你想怎么做?”
乔灵道:“还能怎么做。向陈先生反映,给他来硬的!反正在北京能治得了他的官儿多的是。”
坐上车后,我们直接拨通了陈富生的电话号码,乔灵将刚才的事情,如实反映给了陈富生。
陈富生听后大怒,骂了起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姓梁的什么来头!一个小小的交警队队长,竟敢不买我的账!我能让你们去拜访他,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这是在给他找台阶下!那好,我今天还挺有兴趣跟这小子斗一斗,。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我们也没再说什么,驱车赶往天龙总部。
徒劳无功的我们,返回大队部后,径直去了陈富生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