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我还是将门打开了。
沙拉安娜扬着头,稍微带有一丝炫耀地走了进来,挑眉说道:“怕了吧总教官?”
我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眼下又无法跟她解释清楚。我赶快将办公室门关紧,然后邀她坐下,准备尽快帮她释疑,将危险降低到最低限度。
但是确切地说,沙拉安娜的恶作剧倒是也让我产生了一些心慌,毕竟,刚才我从方教官宿舍里出来的时候,正好与她碰个了正着,如果她将这件事情传播出去,即使我和方教官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也会让大部分人误会。正所谓:人言可畏啊!
我问沙拉安娜道:“你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说吧。”
这样问着,心里却似推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儿也有。
沙拉安娜盘起腿,饶有兴趣地将脸庞向前一凑,轻声问道:“总教官先生,在我请教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皱眉道:“你不会是又想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吧?”
沙拉安娜摇头道:“当然不是。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和方教官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有些生气地道:“这个问题能不能不问?”
沙拉安娜道:“怎么,总教官连这个都不敢面对?”
我道:“这不是面对不面对的事情,我跟她只是同事关系,因为这次特训才在一起工作。而且方教官已经有男朋友了,希望你不要捏造谣言,这样对方教官,对我,都不好。”
沙拉安娜微微一笑,仿佛是急于知道什么似的,又道:“赵总教官。在我心中你一直是一个比较坦诚坦率的人,怎么现在都不敢承认呢?我答应你我可以给你保密,不告诉任何人,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答案!”
我反问道:“这个问题不管是怎样的答案,好像都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沙拉安娜一摆手道:“可以这样理解。不过,一个大男人从漂亮的女教官宿舍里出来,而且是三更半夜,这已经是事实,被我看到的事实。赵总教官,难道你想永远瞒下去吗?”
我有些哭笑不得:“沙接安娜中尉,你为什么要一口咬定我和你们方教官有什么关系?”
沙拉安娜振振有词地道:“你可以听我分析一下……我记得你说过,方教官有男朋友是吧?她的男朋友就是今天白天来办公室闹腾的那个戴眼镜的干事吧?我现在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和你吵架了,是你抢了他的女朋友方教官,是不是?”
我揉了一下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我冲沙拉安娜道:“你能不能不这么八卦?”
沙拉安娜却误会我的意思,毕竟她虽然会说中文,甚至能算的上是很流利。但是对中国的很多词语和说法还不完全掌握。因此她不解地问我:“八卦?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会算卦吗?”
我道:“我的意思是让你不要乱说。”
沙拉安娜振振有词地道:“不是我乱说,是总教官想掩饰。”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向沙拉安娜解释,见她一直拿这件事作为话题来谈,心里颇感不悦。
我不耐烦地道:“行了,你不是说有事情要请教吗,说吧,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你抓紧问吧。”
沙拉安娜笑嘻嘻地将脸庞凑了过来,拿一副充满未知欲的眼神望着我,道:“当然有事情要问呢。我是想问一下……”沙拉安娜眼珠子一转,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我望着沙拉安娜,不由得脸即一红,赶快将头转了过来……因为沙拉安娜穿了一件圆领的睡衣,领口处比较宽松,身体前倾间,竟然将雪白的胸部露出了半截。而且,她竟然没有戴……
不经意间目睹了这景象,我的心里涌入了一股强悍的负罪感。尽管自己不是故意而为之,但是她胸前那处傲视天下的尤物,却将我的眼睛彻底地幌了一下。
不由得面色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不敢再直视沙拉安娜的眼神。
但是我心里却不由得生出些许埋怨,这个俄罗斯女警卫,她的故弄玄虚,让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反感。
沙拉安娜酝酿半天,终于开口问道:“我想问一下关于中国硬气功方面的知识,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皱眉道:“关于这个,我明天上午会给大家做一个详细的解释,你到时候认真听就是了!”
沙拉安娜道:“但是我想早点知道!”
我捏着鼻子无奈须臾,迫不得已,我直接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中国硬气功概述>递给她,道:“自己看吧,上面讲解的很全面!”
但是沙拉安娜却摇了摇头道:“要是能自己看的懂,还要你们这些教官干什么?”
我一阵狂晕,心想这位沙拉安娜实在是过于无理取闹了!
但是我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你问吧,有什么疑问赶紧问,我没那么多时间了!”
我皱起了眉头,恨不得将这位高傲任性的俄罗斯美女警卫抱起来,然后一把扔出办公室门外!
沙拉安娜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轻启嘴唇道:“我听说练硬气功很伤身体的,是不是?”
我倒是为之一愣:“你听谁说的?”
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这个理论。
沙拉安娜道:“中国不是讲究练功先练气吗,我在我们国家的时候,有个喜欢中国功夫的同事曾经致力地练过气功,但是练来练去,他反而身体受了严重的内伤。甚至肌肉都开始糜烂了。”
我解释道:“一般情况下,错误的的练习是会伤到身体的。硬气功主要练筋、骨、皮,练前或者练后要用药液清洗,舒筋活血,又有利于长功。你单纯是靠蛮练肯定不行,不受伤才算邪门儿了!”
沙拉安娜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练习气功还需要吃药?”
我摇头道:“不是吃药,是用中药进行防护,清洗。这一步很关键,不然很容易伤肤透体,甚至造成重大损害。”
沙拉安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练气功还得用中药配合着,那,那都是得用什么药物呢?”
我眉头一皱,越来越不耐烦了,沙拉安娜不像是在问问题,倒像是要故意跟我说话套近乎―――有这个必要吗?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行了,关于气功的细节,明天上课的时候我会讲到。你先回去休息吧!”
沙拉安娜委屈地道:“但是我很想知道哩。”托着腮摆出一副求知的样子。
我道:“你会知道的!”
说完后我兀自地叼了一支烟,一挥右手指向门口,用肢体语言再次下了逐客令。
沙拉安娜委屈地望了我一眼,脸上尽是失望。
不过她倒也没再停留,转身出了办公室。
我望着她的背影自嘲地一笑,心想难道外国姑娘都这么固执和开放吗?非得三更半夜过来请教问题。
简直是莫名其妙!
觉得疲惫了,想躺在椅子上休息休息,哪怕是打个盹,也知足了。
但是刚刚躺上,还没来得及合眼,我的手机铃声便突然响起。
打开一看,是方教官的手机号码。
但是打电话的却不是方教官,而是玛瑞诗亚。她在那边急促地道:“赵总教官,我们,我们出不去,门卫上的哨兵不让我们出去!”
我顿时暗暗叫苦,心想自己忘记给她们填个出门条了。焦急间,我赶快道:“你让门卫哨兵接电话!”
一阵杂乱的声音之后,那边传来了哨兵的声音:“你好,请问哪位?”
我道:“我是赵龙。”
哨兵道:“你是赵总教官,特训队的赵总教官?”
我道:“正是。你让她俩出去吧,我安排她们出去的!”
哨兵为难地道:“对不起赵教官,我不能放。我只见过你的人,没听过你的声音,谁知道你这声音是不是别人冒充的?要是出了问题,我可担不起!”
我急道:“这还能有假?冒充我的声音有什么用?哨兵,你要是不信你核实一下这个手机号码,跟你们业务名单里对一对,看看是不是我的号码。”
哨兵道:“那这手机要是别人偷偷拿了去,就是想冒充你滥用职权呢?”
哨兵的责任心让我佩服,但是我的心里却是异常的焦急,我再冲哨兵道:“要不这样,你往我办公室打座机,这个应该不会有假了吧?”
哨兵道:“赵总教官,这件事情事关重大,都晚上十二点了,出去干嘛去?除非您亲自过来,不然我们不敢擅自放行!”
“……”
“……”
僵持良久,最后以失望告终。
这个哨兵,可算是真够谨慎的!
挂断电话的前一秒,我还隐约听到了方警官跟哨兵吵吵的声音……
我感觉到情况不妙,可别把事情闹大了!
仔细一想,这事儿其实也真怪不得哨兵,自己深更半夜的把两位美女学员安排出去借酒浇愁,这样的荒唐事件,门卫哨兵自然有些畏难情绪。按照相关规定,这个时间莫说是普通的学员、战士,就连中队干部也不能随便外出。是当时我考虑的过于简单了,一急之下,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荒唐之策。
无奈之余,我只有决定自己亲自过去一趟。
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走出了办公室,径直赶往北大门。
那位哨兵倒是颇懂见风使舵,借着岗楼灯光发现我过来,大老远地就敬礼打招呼。
哨兵是个第二年的上等兵,操着一股河北风味儿的普通话问道:“赵总教官,这么晚了,不知道你安排他们俩干什么去?”
我模棱两可地道:“有点儿事情要处理。”
哨兵还算给我面子,笑道:“那赵教官让她们早点儿回来,我就不做登记了。”
我点了点头,冲哨兵一笑,以示感谢。
这时候玛瑞诗亚凑到我身边道:“赵总教官,不如你也跟我们一起出去吧。”
我抬头望了望仍然愁眉不展的方教官,心里的确是有些放心不下,但是让我出去陪两位女警卫喝酒闲聊,我实在有些奉之不起。
于是我推辞道:“不了不了,你们去就行了。天晚了,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啊!天这么黑这么晚了,我却让玛瑞诗亚陪方教官出去散心!这件事情如果被领导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剥了我的一层皮。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也许是我赵龙愚笨,找不到行之有效的处理方法,只能是铤而走险,利用这种方式达到两全其美的效果。
我的想法有二:一是稳住方教官的情绪;二是让方教官这次事件不要给队里造成什么恶劣影响。
而我傻乎乎地为了达成这两个目的,竟然做出这样一件更大风险的事情!
正所谓:拆了东墙补西墙!管理上就是这样,有时候,领导者犯了某一个错误,实际上是在为自己所犯的另外一个错误打掩护!
但是玛瑞诗亚似乎很想让我一起同去,还有方教官,她的情绪有所好转,也劝我道:“赵总教官,一起出去吧,咱们一起出去散散心,明天早上出操前准时回来!”
在玛瑞诗亚和方教官的共同夹击下,我也有些矛盾了。
确切地说,我也想出去。
我想出去当然不是为了陪美女,而是想散散心,享受一下自由的味道。
没当过兵的人也许无法体会到这种欲望的强烈,虽然我在首长处的时候,要比在基层自由的多,但是自从来到教导大队,主管特训队,就一直没机会出去散散心。说出来可能别人会耻笑,我所向往的幸福小生活,很容易满足。无非是坐个路边摊,要两瓶啤酒,吃个羊肉串,上盘花生米,来盘田螺,简简单单地跟朋友边聊边吃喝,那种滋味儿是最幸福的!
而这种生活,估计在我退役之前,是很难达到了。
因此,面对玛瑞诗亚和方教官的共同说服,我倒是也矛盾了。
玛瑞诗亚拉过我的胳膊,继续劝道:“你都到了这儿了,不如一起走吧赵总教官,再说了,我们两个姑娘家,你就放心啊?”
偏偏方教官又凑过来添油加醋道:“是啊赵教官,一起去吧,真想找你好好谈谈,喝两杯,你是我最佩服的人了,这个时候,好想跟你们好好倾诉一下,那样也许心里……”方教官说着低下了头。
玛瑞诗亚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那样方教官心里会好受一些。”
面对两位美女的奉承和夹击,年轻气盛容易冲动的我,动摇了。
豁出去了!
如果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把方教官开导通,那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大不了今天晚上不睡觉了,一晚上通宵,咱们几个还是能挺的过来的!
这样一想,脑袋一热,我算是同意了玛瑞诗亚和方教官的央求。
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出了大门。
但是刚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军用皮鞋敲地的声音。
回头看去,才知道是门卫副岗的哨兵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问:“赵总教官,方便告诉我一下,你们要去哪里吗?”
我顿时愣了一下,然后半开玩笑地问道:“怎么,知道了我们去哪里,你是不是要向领导告状,邀一功啊?”其实这样说,也是一种近乎于谨慎的试探。
哨兵已经走近,爽朗地笑道:“赵总教官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随便问问。赵总教官方便的话可以留个手机号码,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尽快通知你!”
我拍了拍这位上等兵的肩膀,道:“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哨兵咯咯笑道:“赵总教官,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给你要电话号码,是,是处于一片私心!”
我不解地问:“你有什么私心啊?”
哨兵道:“当然是想――是想拜你为师啦!跟你学散打!”
说完后拿一双憧憬的眼神望着我,身体站的笔挺,微风吹拂,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精神抖搂。
我只是回之一笑,冲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前行。
当我走出三五步,再次回头张望的时候,这个哨兵已经返回了门卫值班室。
我突然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右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不不停……
我们几个人一起走到了固安镇上,在一家小餐馆坐了下来。
环境的聚变,让我更加意识到了自己今天所做的事情,是多么的荒唐!
不知为何,玛瑞诗亚和方教官一走出来,心情立刻振奋了不少,玛瑞诗亚脸上挂满了笑容,那颇带异域情调的豪爽与可爱,令人陶醉;方教官虽然还没摆脱失恋的阴影,但是已经明显比刚才要清醒的多,脸上也没有了掬紧和愤恨的影子。见此情景,我在心里自我安慰道:“看来,这次偷溜出来,还是明智的选择呢!
酒菜渐渐上来,我们收拾了一下碗筷,玛瑞诗亚将每个人的碗里倒满了啤酒。
倒完酒,玛瑞诗亚开玩笑地道:“早知道今天出来这么费劲,还不如爬墙出来呢!浪费了这么多宝贵的时间,不然的话,咱们半小时前就到这儿了!”
我笑道:“玛瑞诗亚你是不是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可要知道,教导大队的围墙上,不光有一层玻璃刀,还有一圈儿电网!”
玛瑞诗亚道:“一圈儿电网?这个也难不住我们吧?只要我们想出来,有的是办法!”
我拿筷子点划了一下玛瑞诗亚,善意地道:“玛瑞诗亚你现在思想上有问题,怎么,想逃跑啊?”
玛瑞诗亚语出惊人:“想越狱!”
玛瑞诗亚的‘越狱’二字,却是将我心里万千种滋味儿,一下子激发了出来。
确切地说,这两个字,用在这里,有着别样的一种韵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