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齐处长果然驱车驾到。
他没带司机,是自己开车来的。当这位英姿飒爽的大校处长身穿笔挺军装,从凯迪拉克里走出的时候,我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他只是轻轻地瞟了我一眼,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由梦。
或许直到此时我才开始注意到,齐处长看由梦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些异样的元素。
齐处长是特卫局最年轻的大校,才三十几岁,便当上了特卫局特卫处处长,毫无疑问,能力是肯定有,魄力也肯定有。他留着一个看起来不太明显的偏分头,油光蹭亮,中性的肤色,笔挺的腰杆。说起话来柔中带刚,刚中有柔。他的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九,对于新时期女性来讲,可以说是属于那种又高又帅的白马王子类型。论其长相,我总觉得他特别像香港一个著名影星,形似,神似,举止也有些雷同。这个影星便是李修贤。
齐处长长的的确很像李修贤,包括他的说话行事,一举一动,都与李修贤颇为相仿。
很帅,很年轻,很经典的一个成功男人。
军中的骄子,特卫局的高级干部。
确切地说,我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瞄过齐处长,但是他这次的到来和表情,却让我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
尤其是他看由梦时的眼神,那种复杂的情愫,若非是饱含深情,又作何解?
这一刻,我情不自禁地在想:难道由梦口中的那个追求她的领导,就是齐处长?
此时由梦已经迎了过来,跟齐处长打过招呼后,齐处长对由梦道:“由梦,休假回来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怎么样,这假期过的还好吗?”
由梦倒也口齿伶俐,带有一丝调皮地道:“齐处长,您日理万机,我哪敢打扰你啊。这个假期嘛,过的相当愉快。”
齐处长骤然一笑,伸展开一只胳膊,做出邀请状:“由梦,你跟我上车,咱们谈谈工作方面的事情。”
由梦疑惑道:“齐处长,谈什么呀,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
齐处长道:“谈谈关于准备元旦晚会的事情,你可向来是咱们特卫局无人能及的文艺骨干啊,晚会缺少了你的亮相,就没什么看点了。”
由梦装出一副害羞状:“齐处长你别夸奖我,容易骄傲自满。但是,关于元旦晚会的事情,由局长已经找我谈过了。”
齐处长微微一愣,道:“这个,这个嘛,由局长跟我说了,局里对今年的元旦节目和春节节目相当重视,据由局长透露,今年很可能会有几个首长莅临与我们联欢。所以嘛,关于节目的细节方面,特卫处出台了几项标准,我呢就给你传达一下。”
由梦话里有话地道:“这个还用齐处长亲自传达啊?”
齐处长笑道:“那得分事儿。这件事算是一件关系到特卫局荣誉的大事,我必须得亲自出马。还希望你这个文艺骨干多多支持我的工作,由局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如果我完不成他交待的任务,那我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由梦倒也不再置疑,而是瞄了我一眼,道:“齐处长,让赵龙一块去吧。我现在正动员他配合我演节目,这可是一块没被发掘过的金子啊!”
由梦一边说一边冲我使眼色,我暗中叫苦道:由梦啊由梦,你这丫头可是把我给坑苦了!
但是齐处长却不同意我一同上车,他指着我笑道:“这个,这个赵秘书就留在家里好好值班,你们两个都离开首长处那肯定不好。这样,我把处里的主要指示精神传达给由梦,由梦再回来传达给赵秘书。”
我率先回了一句:“行。”
由梦嘟哝了一下小嘴,犹豫片刻,却也上了车。
事情发展到这种情况,傻瓜都能看的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冲着渐渐开远的凯迪拉克苦笑一声,置身回屋。
其实就正常的角度来分析,齐处长今天的视察相当不合逻辑,而且由梦的表现也似乎显得跟往常不一样。
主要表现在几个方面:一是由梦以前见到齐处长相当随意,开口‘老齐’‘老齐’地称呼,但是今天由梦却亲切地称呼他‘齐处长’,礼节周到,态度顺和;其二,齐处长的眼神似乎有些过于‘深情’,在跟由梦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种近乎于‘迷恋’的神光;其三,齐处长身为特卫处处长,首要工作是统筹各首长处的管理,像这种‘文艺、后勤’类的工作,理应由分管副处长或者政治部插手负责即可,但他却亲自过问;其四,齐处长破天荒地没带司机来,而且故意支开我,其动机无非是要和由梦单独谈‘工作’……
各种迹象,已经将齐处长的用心,彻底暴露了出来。
回想起由梦当初跟我调侃中提到的那个追求她的大校,一开始我还不相信,因为按照一般的晋升制度和晋升程序,在部队要想熬到大校军衔,至少得四十岁以上。四十多岁的人会追求由梦?但是我却忽略了一个人―――齐处长。齐处长是个特例,他是我们特卫局最年轻的大校,颇富传奇色彩。如果说他追求由梦,我肯定相信。
我的心里掠过一丝醋意,来的奇妙。
齐处长又高又帅,又有身份,由梦会被他‘俘虏’吗?
无从而论。
只是此时此刻,心里真的有些伤感,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油然而生,无法逝去。
我在想,难道自己真的很在意由梦吗?
否则,当别的男性追求他的时候,我会显得如此焦虑如此失落?
也许是被一种复杂的滋味儿冲晕了头,我径直去了健身房。
一阵稀里糊涂的极限运动之后,汗水渗进了双眼之中,眼睛虽然疼痛我却似乎感觉不到。
回味着与由梦一起的点点滴滴,那种酸楚的味道,亦真亦幻,亦甘亦苦。我曾经在心里一千次地认定我和由梦之间的这段缘分,但又被一千零一次地否决掉。或许,在此之前,我只是觉得由梦漂亮、善良,因此对她有所好感。但是今天看来,我错了。齐处长的出现,让我彻底地明白了一切。其实在我的心里一直装着她,一直在意着她。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是我一直假装不再谈及感情,是我太过于虚伪了……
我知道,如果我和齐处长比起来,我的硬件软件,都不是他的对手。
论个头论英俊,我不如他;论职务论军衔,我更是与他差之千里;论知识论才华,齐处长是博士后,国防大学出来的高材生。而我的学历,却只有高中水平。
我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不是我悲观,也不是我不自信。现实就是现实,我没有能力改变。
这是我第一次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复杂的想象在脑海里翻滚着,冷热交替,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我突然有一种想给由梦表白的冲动。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在感情方面很难掌握主动权,我没有主动追求女孩子的习惯,尽管我明明知道由梦对自己有所好感。
……
好乱,好乱。我如同喝醉了酒一样,感觉到了无助,感觉到了现实的残酷。
更感觉到了自己对由梦的那一份感情。
我真想……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啊!
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
半个小时之后,齐处长将由梦送了回来。齐处长没有做过多停留,驱车返程。
由梦嘴角里带着笑出现在值班室,神情专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我想问齐处长跟她说了些什么,但是欲言又止。由梦也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专注地思考着,不时地从嘴角处流露出一丝丝莫名其妙的笑。
我不知道齐处长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
但是直觉告诉我:情况不妙。
我们在值班室互相沉默了半天,由梦才主动开口道:“赵龙,走吧,去健身房。”
我摇头道:“我刚练了回来,不去了。”
由梦俏眉轻皱道:“去健身房又不非得一定是去锻炼啊!”
我问:“那去干什么?”
由梦愤愤地瞪着我,想说话却没说出来。
须臾后她冲我骂了句‘傻瓜’,然后自顾自地出了值班室。
我望着她的背影,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真的好傻,好傻……
次日,我和由梦,以及黄参谋陪C首长参加了一个重大活动。
活动地点是燕京大学(化名)。
X国总统布达拉奇访华期间,临时决定要在燕京大学发表重要演讲,同时召开记者接待会,对X中两国的友谊发表重要宣言。
燕京大学会场很大,足能容纳几千人。我和由梦提前检查了会场设施和警卫装置,与其他警卫人员一起坐下来开了个碰头会,如是再三,才开始安排记者、学生等人员入场。
会场的警卫工作是由我统筹负责的,特卫处的齐处长和另外一个副处长过来监督检查,我则穿梭在各个岗位上协助警卫人员验证放人,安排座次。大门口的警卫人员由驻地的几名老士官担任,会场内部分别安排了三十几名便衣警卫人员,还有一个应急区队随时待命。由梦和黄参谋也是会场监警,专门负责会场内巡逻警惕,以防突发情况发生。
在会场后侧,齐处长穿着黑色的西装迎面走来,到了我跟前,齐处长问道:“赵秘书,都安排妥当了没有?”
我点头道:“妥了。”
齐处长指示道:“注意加强验证,严防无关人员进入。还有,洗手间也要派上人,做到全方面的警卫无疏漏。”
我道:“已经安排好了。”
齐处长点了点头,朝着会场扫视了一圈儿,这时候与会人员正在有秩序地入位,齐处长问道:“由梦呢?”
我指着前面道:“她是会场的便衣,现在已经在前面就位了。”
齐处长道:“好,好,这个,一定要提高警惕。布达拉奇总统的这次演讲,中国领导人都很重视,千万不要出现什么差错。”
我道:“齐处长请放心,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随后齐处长转身离去,临走的时候,还有意朝着会场前侧望了望。
十几分钟后,学生、记者就座完毕,场上一片安静,静待主席台上布达拉奇总统的就位。
有工作人员站到主席台上开始做动员,提要求,并练习了一下鼓掌。最后,这位工作人员宣布道:“下面,请各位老师同学、媒体记者们,将手机关机或者调至静音状态,希望我们遵守会场纪律,鼓掌热情,态度友好……”
再过了五分钟,布达拉奇总统在C首长和燕京大学校方领导的陪同下,走上了主席台。
掌声雷动。
演讲正式开始――
布达拉奇总统的演讲慷慨激昂,还不时地用手比划着,他就X中两国建交史滔滔不绝地加以了陈述和解释,同时,就大学教育方面的内容与师生们进行了交流和沟通。会场的气氛相当和谐,布达拉奇的演讲也颇富幽默感,赢得了一阵一阵热烈的掌声。
对于燕京大学的学子们来说,这次聆听演讲是异常轻松的,但是对于我们警卫人员来说,却是紧张的。我们必须聚精会神地关注着会场上的所有人,防止任何突然事件的发生。会场上的三十六名警卫,身着黑色西装,胸配工作证,炯炯有神,英姿飒爽。尤其是由梦,更是整个会场的焦点人物。一身女士西装穿在身,竟然没有影响她超脱凡俗的身材,以及震撼世界的美貌。她的表情无论是凝重还是缓和,都给一种惊艳的感觉,让在场的很多人忍不住多瞟两眼。甚至有几个记者特意将镜头在由梦身上多做了几个停留和特写。
而我在一旁协值监督的时候,突然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北京某电视台的首席女记者孙燕。
她显然也发现了我的存在,本来镜头是冲着布达拉奇总统的,但这会儿工夫还有意识地将镜头一转,试图给我来个特写。
我微微一侧身,没让她得逞。然后转身去了另外一个角落,站定。
孙燕回过头来望着我,嘴角处崩发出一丝微笑,像是在做某种暗示,或者是肢体语言。
由梦发现了这个状况,表情有些微弱的变化,但是没做明显的反应,只是拿一双带着杀气的眼神刺向孙燕。孙燕顾盼之后,却也恢复了姿态,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布达拉奇总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