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什么了?”丹珠望着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是你才不要想太多,我和云萧之间坦荡荡,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即使有,也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

叶瑾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说话。

要换成从前,丹珠肯定会被他这凉飕飕的眼神盯得心惊发憷,可她认为俩人现在既已分了手,自己身上没仇没债又不欠他什么,实在不用怕他什么。

她从鼻孔里哼了声,转身回了房。

叶瑾盯着她的背影,心里郁闷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视线。

丹珠没理会叶瑾心里怎么想,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照常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刚搬到二十一世纪时,叶瑾刚开始还对自己还有所收敛,越到后面就越兜不住本性,恨不得她所有的事都要插管上一二三四五,就连她喝杯水都要检查水温够不够,会不会凉着她的牙齿。实在被他弄烦时,丹珠也会呵斥他的多管闲事,可不管她把话说得多绝多难听,叶瑾权当没听到。

丹珠现在简直悔不知当初,早知道一开始坚持不住进来就好了,真需要用到薛神医的地方,她自己定期上查诊就行了啊,就现在这情形,哪怕胡府修整好了,她就是想搬过去叶瑾肯定也会千方百计阻止自己。

而且随着怀孕的月份增加,丹珠严重怀疑叶瑾先前所言的万毒蛊遗留症状,她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有四个月了,什么孕吐什么的任何不适都没有,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要不是小腹开始隆起和姨妈君一直不来,她还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了。

这厮一向阴谋诡计多端,丹珠丝毫不怀疑自己再次被他诓骗了,心里腹诽了一遍又一遍,却又拿他没办法。

胡府的外墙因为年代久远,加上这十年来疏于打理,不少地方早已残破不堪,丹珠当初为了省钱,原本想着将就弄一弄就好了,但是云萧却觉得既然要做,不如一次性全部做到位,他将院里那些已经缺角的假山都换掉了,同时还添置了不少名贵树种和花卉,只待来年开春,必然是繁华盛景一片。

云萧在园林建设方面颇有见地,丹珠在他的建议的基础上了加了些自己的想法,两人在这方面交谈甚欢,经常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叶瑾见丹珠丝毫不将自己那天说的话放在心上,面色一天比一天的难看,要不是有柳潇拖着劝着,他早就按捺不住出来捣乱了。

他阻止不了丹珠,也没道理去警告云萧,只能让云萧的妻子沈嫣如出来,让她每次务必都陪着云萧一起上门。

于是丹珠常见的贵客,除了云萧,现在又多了个随夫而来的沈嫣如。

其实沈嫣如觉得是师兄没事找事了,她一个怀了孕的女人都不担心自己丈夫,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来这么小的心眼?要不是过去欠了不少人情,她还真不想多此一举,实在拗不过,只好挺着大肚子陪着夫君一起上门做客,权当出门散心。

沈嫣如比丹珠早怀了三个多月,再过两个月就可以瓜熟落地了,她之前闲着无事独自专研了许多待产常识,又因着自己本身就是学医的,说起孕妇的话题一开口就住不了嘴。

这年代通讯不畅知识传播慢,丹珠恰好需要多多了解这方面的注意事项,虽然薛神医会将大体的告诉她,可某些私密的细节,终归还是女人之间比较好探讨,而沈嫣如的经验总结也让她受益匪浅,两人一关门便有说不完的私己话。

比起养好肚子里的孩子,房子装修什么的当然是次要的,丹珠迅速转将重心转移到孩子身上,对装修房子的心思自然淡了许多,连带着和云萧的交谈也变少了,到了最后,她干脆撒手不管让云萧全权代理决定了。

叶瑾对这个计划通的结果十分满意,说他气也好,他就是受不了丹珠和别的男人走太近,有时候哪怕听她多叫几次云萧的名字,心里都会十分不舒服。

丹珠在这里没什么朋友,随着和沈嫣如的密集交往,两人感情增进了不少,在沈嫣如一再相邀下,她终于同意上云府做客。

自从司空敬元垮台后,丹珠的身世已经不需要在藏着掩着,云萧早就将她的事告知了自己的爹娘。云家夫妻和胡蝶过世的爹娘曾是故交,得知丹珠正是胡家当年存活的小女儿时,两人悲喜交加,早就盼着见上丹珠一面了,只是之前时机没到,加上云萧也不愿意勉强丹珠,这才一拖再拖下来。

见到丹珠那一刻,云夫人眼睛瞬间红了,丹珠和已故的胡夫人一模一样,见到她,就像见到了那位善良无辜的闺中密友。

想到自己的顽疾之所以能得以康复也是托了丹珠的福,云夫人更是感恩不尽,一时百感交集,拉着丹珠的手默默地掉泪。

丹珠最不擅长应对长辈,尤其还是这种多年重逢的的场合,来之前,她只是单纯地以为自己仅是替胡家出来见见故交长辈,见过说说话就回去了,没想到云萧娘反应这么大,她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一味地好言劝慰并给对方递上绢帕。

她不是胡蝶本人,对云夫人的了解也仅仅限于她是云萧久病卧床的娘亲,这回亲眼瞧见了,才发现云萧的好皮相原来是遗传了他娘亲,生的真是柔美婉约国色天香,完全看不出已有了云萧这般大的儿子,单单从外貌看,最多也就二十七八的年纪。

丹珠不由暗叹,难怪云萧的爹对她情深似海至死方休,这样的美貌,又是这样如水一般的温柔性子,很容易得到男人的爱怜。

几番劝解之下,云夫人总算收了眼泪,细细关问丹珠近况,丹珠不想据实坦言,只说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一切都好。

知道丹珠也怀了身孕后,云夫人顺扣问了夫家是谁,云萧刚听丹珠的意思是不想让爹娘知道她的真实情况,怕她尴尬,便接口将话题带过去了。

儿子不会无缘无故打岔,云夫人心里诧异,以为自己不小心碰了丹珠的伤心往事,便识趣地打住话没继续往下问。

但是不问,不代表她不会多想,多年前,胡云两家曾给云萧和胡蝶定下了娃娃亲,后面胡家惨遭司空敬元灭门,她和夫君以为胡蝶也跟着她父母离世了,这才将这两个孩子的婚约作罢。如今云萧已另娶了沈嫣如,但毕竟也曾挂过那么一个未婚夫妻的关系,丹珠要是嫁得好就算了,万一嫁不好,她心里如何能安下心?更何况丹珠还救过自己的命。

想到这些,云夫人不禁多了几分忧心,几次欲言又止想问详细情况,终因气氛不合而没能说出口。

五个人在花园里聊天,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傍晚叶瑾亲自登门接人。

云夫人这些年卧病在床,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平日里除了诊病的大夫从不轻易见外人,但对叶瑾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她知道此人是儿子的朋友,是儿媳妇沈嫣如的师兄,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薛神医的关门弟子。

因着这一层层的关系,人未出现,她便已经开始对叶瑾有了不错的印象,再一亲眼见到时,只觉得眼前的白衣青年长身玉立,眼漆如墨,唇红齿白,气质高华,仅仅往那一站,四周的景色都跟着增亮了不少。

云夫人还没见过比儿子更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一时看得有些目不转睛,心下不由暗暗赞叹,也不知是哪家女儿由此福分,能嫁给这样俊雅公子。

叶瑾客气地和在场的长辈打过招呼,便径直往丹珠走过去,柔声道:“珠珠,我来接你回去了。”

丹珠抿着唇不吭声,见他走到跟前便别过脸去,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似的。

遭此冷场,叶瑾也不尴尬,仍是笑着望她,目光温柔而热烈,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云夫人也不是个傻的,很快瞧出这两人不寻常的关系,掩着唇柔笑着调侃了一句,“叶公子,你这是做错了什么,现在是要亲自过来认罪么?”

叶瑾眸子轻轻一眨,含笑道:“早上给她喝的补药忘了加蜂蜜,不小心让她吃了些苦,到现在都不愿正眼看我一眼。”

一席玩笑话,将在场的人都逗笑了,丹珠脸微微发烫,不由恼怒地瞪向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好,是我胡说,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么?”叶瑾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似乎要将她扶起来,“都这个时辰了,差不多该用膳了,晚了怕是要饿到孩子。”

都到饭点了,哪有不留客的道理?云夫人连忙起身道:“晚膳就在这里用吧,菜都快做好了。”

叶瑾灿然一笑,“多谢云夫人的美意,只是内子吃惯了我做的菜,怕是无福消受贵府名厨的手艺。”

他现在十分热衷给丹珠炖各种各样的补汤,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丹珠的脸已经比刚到涟成时圆了一圈,就连腰上也厚了一层赘肉。

听他这么称呼丹珠,云夫人刚生出的担忧顿时云消雨散,原来丹珠嫁的人竟是叶瑾,肚里怀的孩子也是他的!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虽然云夫人不是丹珠的母亲,但是既然好友已亡,她便自发地做起这母亲的角色,看着叶瑾的眼神越发欢喜。

云夫人那边宽慰了,丹珠这边却闷了一肚子气,压低音量,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警告他,“谁是你内子?!别乱认人!”

丹珠置着气,面色不怎么好看,云夫人以为她还在和叶瑾计较早上补汤不放糖的事,也不在意,笑吟吟地问叶瑾道:“叶公子,你还亲自为小蝶下厨么?”

肯为妻子洗手作羹汤的男人不多,叶瑾这一身白衣,又是这样飘逸脱俗的气质,她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一手操着锅铲,一手拿着锅碗瓢盆的模样。

叶瑾微微一笑,“内子是个谗嘴猫,为了让她多看我两眼,我只能委屈自己跟人学了几手,都是家常样式,上不了什么台面。”

他的声音温润柔和,笑容温煦如沐春风,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宠溺和无奈,任谁都能看出他对她的深情。

丹珠被肉麻得冒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看向云夫人,只见对方脸上笑容更深了,看叶瑾的眼神越发明亮和善,看得出来,叶瑾此番言行十分得她的心。

“小蝶,你觅得如此良人,若是你爹娘泉下有知,定会也为你欣慰不已。”云夫人动容地道。

丹珠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