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的话,成功地让丹珠老脸微微一红,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泛上了些许甜蜜。

没有女孩能抗拒得了被心上人当众肯定重要性的这种心动,不得不说,叶瑾这几句很为他自己加分,丹珠动了动下面的脚趾头,开始考虑以后是不是应该对他温柔一点点。

偷瞄了一眼对面的雅多罗公主,脸色黑得跟木炭似的,像是被叶瑾气得不轻。

虽然有些不太厚道,但丹珠却没有丝毫同情的意思,她还是习惯用现代人的逻辑思维和道德观去衡量别人的为人处世,对方名字叶瑾已是已婚之夫还千方百计地扑上来,实在让她很难对这个公主产生好感。

“叶瑾,你身为京城首富叶家的三少爷,在京城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不相信你的眼光会这么低。”雅多罗重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对丹珠的冷蔑,“论长相,这里随便哪个宫女不比她出色,难道你不想要更好吗?”

雅多罗一直被追捧为他们大羽国公认的第一美女,她对自己的长相向来自信,有不屑于放低身份拿自己和一个低等丫鬟相比,便随意地捡了旁边的宫女说话,可算是将丹珠看到泥地里去了。

“多谢公主的建议,但叶某就喜欢内子这样的。”叶瑾神色不动,仿佛没听懂公主的明示暗示。

雅多罗咬紧唇,再次发难,“我实在看不懂你的选择,她会什么?跳舞,唱歌?或者,她是能吟诗赋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叶瑾低头看了眼丹珠,侧头稍稍思考了一下,很认真地回道:“她实在没什么特别的,真要挑个优点,大概是算账比别人快一点吧。”

“这算什么优点?”雅多罗嘲讽地笑了声,抬高下巴,傲慢地说道:“算账不是管家和账房先生的事情么?一个女人,会这个有什么用?还不如工坊的绣娘,至少还能给缝缝补补做几件衣裳。”

仿佛在迎合公主的嗤笑一般,四周发出此起彼伏的低笑声,就连玉婕妤也执起娟帕,优雅地掩住禁不住翘起的嘴角。

身为集火吐槽的当事人,丹珠被人当众这么取笑,心里自然是不爽的,真是的,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以为她一直不出声就好欺负了是吧。

她知道自己是被公主忌恨上了,故意当众想让自己下不了台,不过她是谁?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好歹是个灵魂近四十岁的老阿姨,就凭这点嘴皮子功夫是让她感觉不到什么难堪的,不说别的,以前叶冰黛那说的话可比她毒多了。

丹珠抿住唇了保持沉默,不是不在意,也不是不能反驳,但她就是故意不做声。因为她知道,对公主最有利的反击,就是让她最在意的人——也就是叶瑾亲自出来维护自己。

果然,叶瑾皱了皱眉,声音沉了几个调,“我不喜欢太过于张扬貌美的女子,更注重实用性,会绣工的女子千万万,善于算账的却不难寻。”

他的话不轻不重,刚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雅多罗被噎住了,霎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气氛重新陷入了诡奇的沉寂中,不消多时,便以端木羿一句话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日出了。”

正说着,橘红色的日光从撩开的帘子洒进来,将里面的每一个人身上都罩上了一层浅浅的暖金色。

几乎所有人侧头都去看外面的日出,沉浸在这让人惊叹的水天一色中,只有玉婕妤,悄悄地将目光投向了雅多罗的脸上。

雅多罗从小娇生惯养惯了,刚被叶瑾那么一说,虽然面上没表露得太明显,那紧扣的手指彻底泄漏了她的心思。

玉婕妤眼里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窃喜,不枉她央着皇上跟着一起出来,有了这个小八卦,她回去也好跟她的好姐妹静妃禀告了。

丹珠安静地坐了一会,便开始觉得压抑乏闷了。

之前只有她和叶瑾两人时多轻松愉快,想睡觉就睡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到了这艘龙船这里,虽然地方宽敞了许多,糕点什么的也精致齐全,可是一想到对面坐了个皇帝还有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公主,外加一个笑面虎嫔妃,哪里还有什么心情赏日吃喝?

她想走,却也知道现在不好离开,只好默默地,隐忍地继续坐在原位。

“皇上,您看那边的画舫,好生热闹,也不知是谁家的。”玉婕妤眼尖地发现不远处飘着一轮画舫,上面垂着华美的锦绣,船头的灯笼缀满了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的晶光。

端木羿似乎也对那边十分感兴趣,凝着画舫的方向好半响都没动。

旁边的侍出去探听消息了,很快又进来禀告,原来是那边是眠凤阁的画舫,西城一个富商包了颜玉烟,现在正在上面饮酒弹曲作乐。

端木羿早就听说过眠凤阁的头牌的美名,只可惜顾于身份,一直都没有机会亲眼美人风采,借着这个时机,倒是可以会议会这位号称澧国第一的大美人。

察觉到圣心已动,玉婕妤心里一阵不舒服,但是又不敢摆在明面上,只好娴熟地充当那个懂圣意的人,“难得巧遇,不如将人请过来坐坐吧。”

皇帝端起茶杯没有作声,算是默许了。

现场的除了丹珠和叶瑾二人,其他下人无不对即将到来颜玉烟的翘首以盼,听说这位京城第一艺妓极难见到,平日里就算达官贵人端着千金也未必能一睹芳容,今天可算是沾了光。

侍从出去交涉了,没多久,颜玉烟抱着琵琶上了船。

见到叶瑾时,她脸上闪现出愕然,又很快垂下头镇定下来,大大方方地上前朝端木羿行了一礼,“承蒙公子盛情邀请,不知几位想听什么曲子。”

她不知端木羿的身份,但能从对方坐的位置判断出这是主人。嬷嬷刚跟说她,这里有宫里的贵人要听自己唱曲,船头飘的是皇室专用的旗帜,她不好拒绝,只得将富商撇下过来赴约,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叶瑾居然也在这里。

时隔多日不见,他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

颜玉烟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他身边的丹珠,心里不由泛起微微的苦涩,身为烟花女子,见多了风月场,只消一眼便能看清很多现实。

叶瑾素有洁癖,从不许旁人靠近半分,从前他每次来寻自己时,也多是面对面地坐着,她几次试图试探高攀,都被他视若无睹,到了最后甚至被直言拒绝。

这么段时日不见,她的心似乎渐渐放开了,原以为自己已经歇了心思,如今乍然相见,这才知晓,原来并不是那样。

端木羿没有回答颜玉烟的问题,只是坐在那很安静地欣赏面前的女子。身为青楼女子,身上却全无半点狐媚气息,一张脸天生自带三分艳色,眉若远黛,那双秋水眸子透着透世事的淡然,又有些伤怀的黯然,别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神秘。

这样的绝色,无疑最能让男人生出征服的谷欠望,更何况是端木羿这样的上位者。

皇上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不敢随意打破这片沉默,玉婕妤敛着眉,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雅多罗多少看出了点端倪,转了转眼珠子,娇俏地说道:“那就拣你拿手的弹吧。”

颜玉烟柔柔地应了声“是”,冲座上的众人福了福身,这才坐到丫鬟搬来的座位上开始试弦。

她的神情颇为专注,螓首低垂,一双手指如青葱般修长秀美,如白玉般润泽,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抚.摸,端木羿看着她的眼神更加地着迷了。

颜玉烟的到来,暂时将丹珠解放了出来,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开始有兴趣打量眼前这个气息微妙的新局面——

皇上对颜玉烟的兴趣是显而易见的,玉婕妤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能从小细节察觉到她内心的不悦,公主雅多罗持续关注叶瑾的一举一动,而新到场的颜玉烟,面上看着似乎在认真弹奏曲子,但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她的心思在叶瑾这边。

而受到两大美人“厚爱”的叶瑾……

丹珠扭头看向旁边的男子,他正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剥核桃,仿佛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

剥了几把后,叶瑾将面前那小半碟的核桃往她这边一推,,示意她吃下去。

丹珠抓了几块,默默地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毫不意外的,她又遭到了几记来自雅多罗的眼神杀,而颜玉烟也似有意无意地偶尔往她这边投过几瞥。

她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只恳求时间过得快一点,让她尽早从这里解放出去。

几曲终了,端木羿毫不吝啬地鼓掌赞美,“久闻颜姑娘琵琶清曲名动江南,千金难请,今日一闻,果然不同凡响。”

颜玉烟抿唇一笑,眼波流转,双靥飞红,美得更是夺人心魂。

玉婕妤不甘示弱道,“妾身不才,略通萧笛,不若让妾身与颜姑娘合奏一曲,也好助了公子的雅兴。”

有外人在,她识趣改为平常人的称呼,本来想直呼夫君的,又怕传到宫里皇后那边落了口舌,只能称其为公子了。

玉婕妤微微侧头,给了雅多罗的一个意味深长眼神,雅多罗心领神会,自告奋勇道:“那由我来唱歌吧。”

端木羿欣然道,“如此甚好,我原本就觉得光是赏日单调了点,正悔着没带个曲班子出来。”

玉婕妤接过侍女送上的长箫,合着颜玉烟拨动的曲调,回旋婉转的清丽萧声徐徐响起,只听雅多罗曼声唱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莺,又带了些独特的清旷,浓浓的思念和满腔的情意,都在她的舌尖娓娓道来,唱得人心旷神怡,心绪也随之摇曳起伏。

重复唱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时,雅多罗含情脉脉地看向了叶瑾,见到对方只顾着让丹珠吃这吃那根本没在认真听唱歌时,气得差点没跑了调。

一曲唱罢,几乎在场的人都很赏脸地给予了掌声鼓励。

雅多罗得意地看向丹珠,“既然大家都听得这么高兴,不如你也来唱一首吧。”

她听说丹珠在入叶府前,是个没门没户爹娘早死的孤女,肯定没什么学识。

这回雅多罗算是戳对丹珠的弱项了,歌嘛……她在现代听过不少,不说别的,王菲那首苏轼的《明月几时有》就够应付了,可关键的是,她是属于一唱歌就满地跑火车的类型,跑调能跑到西域去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