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怜儿没有呆太久,估计是受不了这里的阴暗霉味,放了几句狠话就出去了。
随着铁门声落下,偌大的空间顿时安静了许多。
丹珠默默打量四周围的环境,昏暗的墙壁上有两盏光线微弱的油灯,密封的空间丝毫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有种让人窒息的诡静。因为没有风,灯焰一动不动的,只是尽情地燃烧着,在这片黑暗的衬托下变为了这密室的中心。
知道自己是没办法逃出去后,丹珠在一个角落慢慢地坐下来,背靠着身后冷冰冰的墙壁,她的心也是凉凉的。
她想起上官怜儿临走前说的话,她说:“为了叶大哥,我现在暂时不会杀你。等找到了另外一只万毒蛊,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你,到时候,我就能代替为叶大哥解毒了。”
丹珠心情一阵纠结,或许,她应该祈祷上官怜儿不要找到新的万毒蛊吧,这样她就有理由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了,可是这样被受人胁迫,又真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此时此刻,丹珠更想念依法治国的二十一世纪了。
***
王府。
刚入了书房,柳如莲便感觉到一阵风迎面拂过,下意识地往窗口方向看向,那边站了一个人,身形修拔,长发拂过他俊美无暇的侧脸,恍如月下谪仙。
柳如莲微微蹙眉,抬脚迈进屋,“你还有心思在这赏月。丹珠不见了。”
她面色有些凝重,声音亦多了几分淡淡的埋怨,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就算是只猫都会有点感情,何况还是个人。
虽然丹珠是她的情敌,但是,她还是不愿意这样的小姑娘找到危险。
叶瑾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良久,才听到他淡淡地应了一句,“我知道。”
“知道还不快行动?”柳如莲望了他一眼,语气转入沉重,“对方居然利用人流来劫人,从头到尾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连我都没能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叶瑾沉默半晌,平静道:“抓她的人不是司空敬元,是上官怜儿。”
柳如莲愣了愣,有些意外:“上官怜儿?怎么会是她?”
叶瑾转过半边的身,不紧不慢地分析:“司空敬元是只老狐狸,他看出丹珠是我故意放出来的,所以,就算丹珠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他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柳如莲听明白了,难怪这些天来,她天天带着丹珠出去晃荡都没见什么异常,原来,已经被对方看穿了。
沉吟了片刻,她问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要马上把丹珠救出来吗?”
叶瑾没回答她,微垂的眸子看着地上的某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如莲敛声等了片刻没见他有反应,忍不住开口:“虽然抓的人是上官怜儿,可是那姑娘什么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就不担心丹珠出事吗?”
叶瑾皱了皱眉,终于出声了,“她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和夜里的风一样轻柔,可是紧握着窗棂的手却泄露了他真实情绪。
柳如莲盯着他的修长的手指,轻叹了一声,别有深意地说道:“叶瑾,上官怜儿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你真的敢赌吗?也许上官怜儿不会要她的命,可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太多了,你确定她不会用别的方法折腾丹珠?”
叶瑾抿住唇,脸色比比方才沉了些。柳如莲说的这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上官怜儿对他的爱扭曲而又残暴,凡是跟他有过接触的女人,她一律都不放过,丹珠落在她的手里,确实不容乐观。
“先前清幽谷的二小姐对你一见倾情,为了得到你,不惜放下身段百般纠缠。被你恶言拒绝之后,她被清幽谷谷主嫁给了断云掌的三少爷。但即使这样,上官怜儿还是不肯放过她,竟趁着那二小姐进庙礼佛之际,差点没把人家的左臂砍断,要不是人家夫君及时赶到,只怕那二小姐已经称独臂侠了。”
停顿了片刻,柳如莲垂下眉眼,声音多了几分苦涩,
“你不是喜欢她吗?”柳如莲:“不惜一整个晚上都跟着她,还故意打扰她和云萧的交谈……你对喜欢的女孩子的心思,其实我也是看不懂的。”
“……”
柳如莲嘲讽地笑了笑,“先前,我心里还有些放不开,如今看来,或许我应该庆幸早日从你这里脱离了苦海。”
叶瑾依然保持沉默。
柳如莲继续笑着,笑容却有些说不出的落寂:“叶瑾,我这辈子大概真是你被误了吧。先前执着于你,一心一意地等着你看我一眼,你却劝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好吧,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彻底忘了你,接受了你所说的王公子,结果呢?才嫁过来的第三天,夫君就在行商途中暴毙身亡了。我怕我这克夫命传出去对自己以后不好,还得将消息压下来,对外宣称夫君还没死……你说,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才好?”
叶瑾微微侧头看向她,夜色中,他的半边侧脸隐藏在暗黑中,脸上的神色看得不是很分明。
良久,才听到他徐徐开口:“既然你觉得我亏欠了你。那么,你打算让我怎么偿还?”
柳如莲弯了弯唇,半真半假地说道:“不如,你就从了我,真做了我这府上的姑爷吧?”
叶瑾也笑,眼眸的光凉如水一般,“你觉得我会答应你?”
“不好吗?”柳如莲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一双芊芊素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娇柔地说道:“反正你也不是那么喜欢丹珠,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拘着你,你可以自由地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哪怕是在外面找几个小姑娘我也不会管着你。我只要……你偶尔回来看看我便好了。”
叶瑾轻笑了一声,将她的手拉开,说道:“抱歉,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说完,他转身想走。
“叶瑾!”柳如莲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一方衣袖,不甘地说道:“除了出身,论才情论样貌,我哪里比不上她?”
叶瑾轻轻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来,低着头,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淡得几乎听不出情绪,“你很好,只是我不喜欢罢了。”
柳如莲脸蓦地僵白。
***
丹珠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因为看不到天日,她猜不出自己在这个阴暗的房间里到底呆了几天。
每天吃饭如厕都要呆在同一个空间,她觉得自己快受不了,这种生活,就跟阶下囚一般。不,她现在确实是上官怜儿的阶下囚。
等死的日子是无比煎熬的,她有时候,真的恨不得上官怜儿直接给自己一个痛快,也省得在这胡思乱想。
丹珠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武侠电影,主角的爹被关在地牢二十多年,从青年关到老年,终于被寻亲的儿子所救。她当时就想,如果她真被人关这么久,她情愿自己给自己一个了解,早死早超生也好过在这里瞎折腾。
那是的她纯粹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真让她遇到上了,她却没那个勇气,而且死之前所需要经历的非人痛苦,她也不敢轻易去尝试。
丹珠默默地缩在强角落里,下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无精打采地看着黑灰灰的地板。
墙壁上的油灯灯光依然微弱,边上还放了一壶油。丹珠会时不时过去检查燃油的情况,看到差不多要烧没的时候,她会自己续上新油。
有一次,她迷迷糊糊睡过了头,醒来时,四周围一阵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当时差点没把她吓死了,一会担心有老鼠,一会担心有怪物,总之那段时间,她心里是极其惶恐惊惧的。
直到送饭的人来了,才重新将灯给点亮。
这个时候,丹珠深刻地体会到,比食物更重要的是水,而比水更重要的,是光明。
如果一个人长期在黑暗中,就算没饿死渴死,也会被自己臆造出来的恐惧和绝望给吓死。
这种没有尽头的等待,终于让丹珠渐渐开始抓狂,她热切地期望有人来救自己。
那天在花灯节,她是当着云萧的面被绑走的,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会不会在想办法找出自己的下落呢?
虽然知道这个人追求自己的目的不单纯,但是丹珠现在已经管不上那么多了,只要能把她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一天,丹珠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发呆,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有人例行给她送饭进来了。
丹珠看着那个人将饭菜摆好,并将之前用的碗筷收起放进木匣子里,忽然开口问道:“我进来多久了?”
那人似乎愣了下,没有料到她会出声跟自己说话,沉默了好半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丹珠一直在看着那人,自然也就看到那人看自己时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送饭的人似乎比往日的那个高挑,而那张蒙了半边脸上的俊眸看着也有些熟悉感,跟某个很可恶的人挺像的。
想到自己如今落得今天这个惨状,全部都是拜叶瑾所赐时,丹珠就恨得一阵牙痒痒的。
真的,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这四十年来的人生里,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