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学期课程活动安排的非常密集, 大家都开始忙忙碌碌, 时间似乎骤然按下了加速。仿佛盛夏的暑气还未消散, 皑皑白雪已经覆盖满枝芽。

临东比凤城冷些, 寒假也放得久。离过年还有十来天, 学校已经开始期末考试,约等于宣布除了高三之外的学生提前解放。

肖徽从桌膛里拿出外套, 罩在单薄的校服外拉起拉链, 带着文具袋走出考场。

“肖徽,”从旁边教书出来的孟媛媛叫住她,因为哆嗦,冻得上下牙齿都在打颤, “太冷了,我要先回去, 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知道了, 你快跑回家吧。”肖徽点点头, 催促道。

八中是旧校区,没有提供暖气,平常都靠空调来取暖。可老师为了省电, 空调温度压得很低, 每天也只开几十分钟。平常大家坐在一起贴着还好, 到了考试单人单桌,教室又空旷又冷清, 考试时还能听到跺脚的声音。

孟媛媛冻得鼻尖都红了, 跟她打完招呼立刻冲进冰天雪地里, 跟迎面的卫玖擦肩而过。

卫玖避开急匆匆朝外跑的女生,手揣在口袋里走到肖徽跟前,“你们考完了,怎么样啊?”

“无功无过吧,我总是这样,也不期待运气。”肖徽回答的很平淡,见卫玖两手空空,奇怪的问,“你还有一科吧,空手考?”

卫玖从口袋摸出根中性笔,“喏。”

“你也太随便了吧?昨天考语文,我就看你只带了一根笔。”肖徽夺过他中性笔,拧开抽出笔芯,“瞅瞅,墨见底了。”

“考个试还带那么多东西干啥,他们拿书都是临时抱佛脚的。”卫玖嘟囔着伸过手,要把笔拿回来,“其实笔是刘宣的,我昨天啥都没带,顺手抢的。”

“有时候吧,我觉得刘宣认识你,肯定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挫折。”肖徽打开自己的文具袋,拿出笔换了新的笔芯递给卫玖,悠悠叹了口气。

“年纪轻轻的,别总长吁短叹。”卫玖厚着脸皮接过来自学妹的关爱,顺便故意端出长辈架子教训两句。赶在肖徽生气之前,他迅速溜进考场朝人挥挥手,“你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别等我。”

“好好考试,别管了。”肖徽赶他进去,而后转过身,眼尖的发现躲在柱子后暗中观察的人。

刘宣整个人扒住石柱,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窥了他们俩交流的全过程。

跟肖徽对上视线,他才走出来欲盖弥彰,“其实我是来上厕所的。”

“男厕在你后面,那边是女厕。”

“……我说我是女的,你信吗?”刘宣试图垂死挣扎。

肖徽视线往下,挪到某不可描述的部位。

“停、停!你再看下去,我会害羞的。”刘宣没卫玖那么厚的脸皮,跟肖徽过招轻易的缴械投降。他挠挠后颈,不自在的问,“那什么、我就是觉得好奇吧。你跟九总,真的没…那种关系?”

肖徽眼睛弯了下,笑盈盈的问,“你觉得是哪种关系?”

“就是为爱情…我什么都没说!”刘宣原本想顺势开个车,见肖徽的表情,立刻识相的闭了嘴,猫着腰从肖徽身边绕过去,“我去考试了。”

“喂,那边是女厕所。”肖徽朝他喊了句。

刘宣身形愣住,又灰溜溜的朝反方向拐。

见他离开,肖徽隔着窗户望着卫玖的身影,直到听到开考铃声,她才转身走进冰天雪地里。

虽然肖徽确实动过等卫玖考试结束的想法,可由于考试,校内不允许逗留。加上天确实有点冷,地面湿滑难走…

正当肖徽斟酌思索时,响亮又清脆的叫嚷声由远及近。

“姐!”肖阳提前两天结束考试,早早被放出笼子,正巧在附近蹦跶。想到肖徽应该考完试了,他欢快的奔向八中迎接亲姐。

“你怎么跑来了?”肖徽避开他敞开的怀抱,嫌弃的跟肖阳保持距离。

“我接你呢。”肖阳遭受到无形的拒绝,可怜兮兮的跟在肖徽身后唠叨,“瞧瞧今天多冷啊,刚才还飘雪呢。咱们家那条路上都是泥,要是两边有车过来溅到你身上怎么办?我啊…嘿嘿,想到你下课了,立刻扔下鼠标…”

“嗯?”肖徽捕捉到关键词,转过来挑起眉看他,“鼠标?”

“鼠、鼠啥?呸!啥都没有,不是鼠标!”肖阳意识到自己说漏,紧张的开始犯结巴,眼神飘忽的说,“我出来堆雪人的,刚才还遇到好几个跟我一起堆的小朋友,可开心了呢。”

“堆雪人啊,请问你今年几岁了?”

“三岁!”肖阳回答非常迅速。

“那你觉得我也三岁吗?会听你这些扯淡?”肖徽语气渐渐变得冷淡,吓得肖阳打了个哆嗦。

肖阳经常挨父母训斥,依旧非常皮,颇有宁死不屈的骄傲倔强。唯独在肖徽面前,只要自己的姐姐语气稍稍沉下来,肖阳就蔫下来乖的如老鼠崽子。

肖阳像鹌鹑似的缩起来,小声说,“我错了。”

“你哪错了,你真出息,冰天雪地还能拿出钢铁般的意志力打游戏。”肖徽念叨两句,倒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

毕竟这年纪的小孩,喜欢玩闹太正常了。

她刚想说什么,从旁边又跑出来个人,踩着雪滑过来喊,“小老弟,你怎么回事?等你上机呢!”

“白哲?”肖徽有些诧异。

“咦?”白哲跑到他们跟前,见到跟‘小老弟’说话的肖徽,愣了几分钟才意识到,“他是你弟弟?你们姐弟哪个是抱养的?”

“去去去,我跟我姐是亲生的!”肖阳推开他,牛气的双手叉腰,“我不跟你玩了,还赶着回家写作业呢!”

“你昨天…行吧。”见他有半个家长在身边,白哲也没办法强行带肖阳过去。

虽然那个家长是自己同班同学,可在肖徽面前,白哲也硬气不起来。

原来弟弟一起堆雪人的好朋友是白哲,肖徽视线在他们两人之前徘徊,觉得有些微妙。前些天他还想着把肖阳介绍给白哲呢,结果他们自己勾搭上了。

仔细瞅瞅,这两个人还真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行了,你去吧。”肖徽大发慈悲,破例开恩道,“晚饭之前记得回来?”

“姐,真的吗?!”肖阳难以置信的叫嚷了声,眼睛骤然亮起,“那我去了啊!”

赶在肖徽反悔之前,他欢乐的蹿到白哲身边,跟他如同亲兄弟似的勾肩搭背。

或许刚才,白哲的想法是对的,肖阳真的是包养来的隔壁老白的孩子。肖徽这么想着,还没拐过弯,又见崽子折回来。

“我美丽可爱又…哎呦,别打我!”肖阳开场白还没讲完,就被听不下去的白哲抽了一巴掌。

肖徽也被恶心的听不下去,从口袋摸出零钱递过去,“够了,你快走吧。”

“mua~姐姐我爱你!”肖阳激情给她表白完,扯着白哲嘻嘻哈哈去打游戏。

肖徽拐向另外的路口,避开泥水慢悠悠回到大院。

推开门,暖洋洋的空气将她整个包裹住,跟外面的冰天雪地像是两个世界。

肖徽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胡丽立刻接过,帮她叠好,嘴里碎碎数落,“给你找的棉裤,你早上出去又没穿。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家家要注意保暖,就算没觉得冷也要穿厚点。”

“妈,我考完了。”肖徽听得耳朵起茧,试图转移话题。

“考完放假了呗,我这两天给你熬汤补补。”胡丽对肖徽极其放心,完全没有过问她成绩的意思,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唠叨,“还有你进房间就脱外套,习惯太差了,容易感冒的。”

知道这啰嗦的架势,可能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肖徽无奈的扁扁嘴摸出手机,伴随老母亲唠叨的背景音乐跟程帆聊天。

程帆:忍耐,寒假才开始一天呢,任重而道远啊!

肖徽:别立flag,我真的害怕…

程帆: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等着吧,阿姨会越来越唠叨的

肖徽拿下手机,瞄了胡丽一天,见她像是上瘾似的念叨,顿时感觉程帆的话相当有道理。

程帆:你想躲还不容易?离过年还有好久呢,来凤城呗

肖徽:可是你下周才考试,会打扰你吧?

程帆:哪打扰了?凤城你熟悉,又不需要我当地陪。你把那谁也带上吧

读完对方回复的消息,肖徽陷入沉思。

平心而论,她确实不想在家里听胡丽念叨啰嗦。每到冬天,自己就要跟母亲为穿衣服的问题争执,久而久之实在太烦。

加上十几年来她住在凤城,对那里的人和事物确实有感情,听到程帆的提议自然动心。

只是跟卫玖去…肖徽望着天花板,思想开始放空。

“行了别坐这里发呆,都放假了你总得有个打算吧。”胡丽唠叨的间隙,问了句。

“我想去凤城。”肖徽顺嘴说了句。

“想去看看过去的同学?行啊,什么时候走。”难得女儿有了意见,胡丽表现的非常雀跃,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塞上飞机。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那么不想看到我在家啊?”肖徽见她迫不及待要把自己扫地出门的架势,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母亲也够画风清奇的,肖徽这么想着,给程帆回复了消息。

肖徽:行吧,我去问问他,要是决定下来告诉你

程帆:妥的呀,我给你们安排房间!说起来你们俩一个房间够了吧~~~

生怕肖徽读不懂波浪号背后的含义,程帆还发来几个特别羞耻的表情包,旁敲侧击试图挖掘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