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辈在此敬苏叔叔一杯。”

此时，一名中年男人对着老者抬了抬酒杯后一饮而尽，只见中年男人和老者坐在一个饭桌面前，他们的面容很慈祥，很随和，可在吹雨城内基本上没有人敢得罪他们，因为男人名叫姜盛，而老者名叫苏伯滔。

随着年纪增大，姜盛已经很少喝酒，多以热茶养生，可面对苏伯滔时其仍然要报以礼数，以酒敬之，毕竟苏伯滔跟姜盛的父亲是同一辈人，而且他们二老还是兄弟之交，所以面对苏伯滔时，姜盛也还是个小辈，哪怕他是吹雨城内威严万丈的姜家家主。

“哈哈哈，老夫从小看你长大，贤侄再如此见外就客气了。”苏伯滔捋着自己的白须，露出了眉开眼笑般的神情。

除了这两位吹雨城的大人物外，在饭桌上还有着两人，一个是人人称道的姜家天才姜擎天，一个是吹雨第一美女苏墨嫣，圆圆的饭桌上简简单单地坐着四人，可毫不夸张地说，这或许就是吹雨城最高级的饭局了。

比起苏伯滔和姜盛的健谈，苏墨嫣和姜擎天这边的气氛则尴尬多了，如果说左边是热情的火焰，那右边则是寒冷的冰窖了。

今天这顿饭是在苏府内摆设，姜擎天本不愿来，可在姜盛强硬的要求和看在苏伯滔他老人家盛情邀请的份上，姜擎天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参加了。

自从姜擎天归来后，这是他第一次跟苏墨嫣和苏伯滔好好坐在一起吃饭，也是他第一次跟苏墨嫣待了那么长的时间。

“擎天哥……”

终于，在沉默了许久后，苏墨嫣按耐不住率先发起话来，她的语气是那么的轻柔，甚至是小心翼翼，此刻的她仿佛是一个害羞的小少女，又仿佛是个生怕说错话，生怕惹兄长不高兴的小妹妹，谁又能想到这是个平时在外高雅端庄，气场十足的苏家大小姐呢？

“怎么？”

姜擎天的话很随意，语气听不出任何的起伏，脸庞也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偏过来，就像只是单纯的本能回应罢了。

看到姜擎天这么冷漠的态度，苏墨嫣双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禁轻咬了嘴唇一下，就像一个有些不甘心的小女孩，继续道：“擎天哥最近修炼如何？有什么地方需要墨嫣帮忙的吗？”

“还好，不用。”

“那我能经常来看擎天哥吗？”

“很忙，不要。”

“那明晚呢，我想和……”

“有事，不去。”

多么简单的三句话，从姜擎天的嘴里传出是这么的云淡风轻，可就是这听似无畏的话却宛如一把把利刃插在了苏墨嫣的心中，她甚至能感觉到伤口处的鲜血在心里正一滴滴滑落，那感觉真的好疼，真的好疼……疼得苏墨嫣想把手按在胸口处，疼得好像……好像要喘不过气来了。

“擎……”

苏墨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见她刚说了一个字，可又马上闭口不言，就连那个字说出来也是很轻的，轻得任何人都听不到，轻得那么的没底气，好像很卑微，卑微得如荒漠里的一颗尘埃，一粒黄沙……

就这样，两人再次沉默起来，气氛重新尴尬变得尴尬，或者说只是苏墨嫣觉得尴尬，毕竟对于姜擎天来说，他一点也不在乎，既然不在乎那自然就不会有任何尴尬的反应了。

苏墨嫣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两只小手磨蹭在一起，她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悲哀，她以为自己已经伪装得很好，但双瞳中仍旧隐隐透露出一股寂落之感，因为她真的……很不开心。

“哈哈哈，贤侄，我看擎天跟嫣儿也不小了，现在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或许是时候考虑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说着说着，苏伯滔把话题转移到两位小辈上，脸上露出了十分欣喜的神色，显然很是期待姜苏两家联姻。

“苏伯伯不说，晚辈还真是差点忘了这重要之事，没错，这两个孩子的确不小了，这样吧，等过几天我就让擎儿带上厚礼来你们苏府拜访，就当是先订亲了。”姜苏也是赞同苏伯滔的话，当即便做好决定，根本没有问姜擎天和苏墨嫣的意思。

当然，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从小到大在他眼里，或者说在所有人眼里，姜擎天和苏墨嫣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是不容置疑的一对。

而且这门婚事根本由不得他们自己决定，姜苏两家联姻能更好地巩固姜盛一派在姜家内的势力，也为姜擎天未来继任家主之位铺好道路，到时候哪怕姜玄通再有异心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听到订婚，只见那原本心乱如麻的苏墨嫣顿时抛去所有烦恼，脸颊两旁微微一红，似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这就是苏墨嫣，在外无论她的气场有多大，她的形象有多成熟端庄，但每当面对姜擎天时她就会瞬间变成一个百依百顺的小姑娘，依然会害羞，依然会为爱情而暗自窃喜，抑或者……感伤。

“哈哈，你看我家这丫头，居然还脸红了。”苏伯滔高兴地拍了拍大腿，随后指着苏墨嫣调侃了一下。

“小女孩害羞很正常，年轻人男欢女爱，我们以前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哈哈哈。”

“没错，老了啊，都老了啊，哈哈哈。”

饭桌上一片欢声笑语，整个空间似乎已经提前洋溢着大婚的味道，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格格不入，非常刺耳的声音传入人们耳中。

“现在的我不会成亲。”

姜擎天的话语很简单，可语气却是那么的坚定，仿佛容不得别人提出任何异议，哪怕那是他的父亲，还有苏伯滔。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苏伯滔的脸色十分难看，姜盛满脸通红，宛如火山般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而至于苏墨嫣……她比人们想象中的要冷静得多，除了多了一分哀意之外看不出其他特别悲伤的情绪，就好像已经被伤得习惯了。

不等姜盛说话，姜擎天率先离开坐席，只听他简单地说了句自己吃饱了便迈出大门，脚步是那么的轻盈，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似乎真的没有因此而产生其他不好的情绪。

……

月光下，姜擎天在一棵小树下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明月，这里很清静，旁边有着假山流水，滴答滴答的水车流动之音仿佛悠长的乐章洗涤着人们的心灵。

姜擎天离开屋内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苏家，而是选择来到这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可能只是苏宅内的一个小角落，可对于姜擎天，对于苏墨嫣来说，这里是他们童年时常玩乐的地方。

在一处围墙的下面，一个小小的裂缝若隐若现，那里是姜擎天和苏墨嫣年少时的“秘密通道”，他们在那里挖了个小缺口，两人经常从那里偷偷地跑出苏宅去玩，以前身躯小可以勉强挤过，可后来慢慢大了就再也不行了，而这个缺口自然也渐渐被冷落了，就像现在的苏墨嫣一般。

“沓……沓……沓”

不一会儿，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借助月光的照耀，苏墨嫣的红唇变得格外诱人，那长长的睫毛水灵的双眼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放电一般，若有其他人看到必定会留恋在这副如画的一幕之中，可惜这个人却是姜家天才姜擎天。

对于苏墨嫣的到来，姜擎天连看都没看一眼，仍然只是静静地望着高空上挂着的明月，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好像很多心事，却又好像什么心事都没有。

只见苏墨嫣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姜擎天的身边，同样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偶尔小嘴轻抿，似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这样，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缕轻风吹过，吹起那初生的绿叶，吹动那仍然稍显干枯的树枝，细小的沙沙声传入他们耳中，除此之外周围真的很安静，安静得有一些不安，有一些害怕……

“擎天哥还记得这里呀。”终于，苏墨嫣按耐不住率先开口。

“记得。”

“原来你也不是完全忘了我们之间的事，还记得……”

“如果你想说以前的事，那就别说了。”

又是这样，又是十分干脆地打断了，仿佛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姜擎天都不想再跟对方有任何干系，就像楚河汉界那般想划清界限。

此刻，只见苏墨嫣双唇紧闭，牙关不停咬动，双眉间的纹路异常清晰，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口水下咽，似有什么话即将爆发出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嫣儿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擎天哥要这样对我，明明以前对人家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这样！”

苏墨嫣的声音有些颤抖，啜泣的声音清晰入耳，热泪在她的眼眶中不停打转，她真的不明白，不明包姜擎天为何会突然大改态度，在面对自己时就像变成了陌生人一般，没有任何以往的亲近之感。

她真的不懂，但她却一直不敢问，因为她怕问了就真的结束了，所以她宁愿一直忍受姜擎天的冷漠，把一切压在心里，她不想去戳破这最后一层纱窗，她害怕失去，她真的害怕，可是今天，她……忍不住了。

面对苏墨嫣那一改反常激烈的情绪，姜擎天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只见他缓缓转过头来望着苏墨嫣，而这一望却是两人今晚第一次的对视。

姜擎天没有说话，就像刚才看着月光那般静静地看着苏墨嫣，片刻后才开口，道：“忘了我吧。”

说罢，姜擎天便转身离开了，他的脚步还是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之意，留下那热泪盈眶的苏墨嫣呆呆地站在原地。

“原来你……真的不爱我。”望着对方那坚决离开的背影，苏墨嫣喃喃自语道。

对于姜擎天的反应，苏墨嫣更加悲痛欲绝，没有别的，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苏墨嫣宁愿姜擎天大声骂着自己，又或者摆出一脸认真的模样说他不喜欢自己。

可这一切都没有，就只是四个字，表现得那么的随意，那么的无谓，就好像在姜擎天的心中真的已经没有了苏墨嫣这个存在了，只是……只是宛如一个路人而已。

然而，苏墨嫣并不知道，在姜擎天转身的那一刻，一直神色淡然的姜擎天脸上居然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甚至有一滴热泪滑落……

“呼呼呼……”

风吹过苏墨嫣的耳旁，显得那么的孤寂，那么的苍凉，半个时辰过去了，苏墨嫣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放空一般失去了灵魂。

“啪！”

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苏墨嫣的思绪，顺着声源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披黑袍的男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苏墨嫣先是很警觉地观望了一下，可当发现那黑袍男似乎没有生气像具死尸般后苏墨嫣也放下戒备走到对方身旁。

而当苏墨嫣揭下黑袍男的兜帽时，一个久违而又熟悉的面孔顿时映入她的眼帘，只不过与以往相比，这面孔充满了即将逝去的味道……

“姜……姜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