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两府的事情,我虽然是顾府的女婿,却也不便插手。”沈钺缓缓道:“不过,依着本王来看,冤家宜解不宜结。承恩伯,您是长辈,这老话您可赞同?”
承恩伯深吸了两口气,这才道:“既然亲家坚持,那就和离吧。两家孩子都是好孩子,只是没缘分。对外的话,就说是我家蔡琢人不成器,竟然想要宠妾灭妻……”
“老爷!”承恩伯夫人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这般做虽然没有爆出蔡琢的嗜好,却也毁了他的名声。
承恩伯瞪了她一眼,“你还有脸叫,若非当年你纵着他,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他说着深吸了两口气,转而才道:“等和离之后,那宠妾我们自会处置,也不会误了蔡琢的亲事。”
这话的意思就是,顾府也不要乱说什么,真的耽误了蔡琢对双方都不好。
李氏点头,“这般最好不过。”
从承恩伯府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半夜了。李氏坚持当天就要把顾琪接出承恩伯府,如今出了府她却有些迟疑了。和离的事情她是顶着顾老夫人坚持下来了,可是回府之后呢?
顾林华若是知道这其中的事情,怕是要动怒。女儿才生了孩子,原本就不该这般舟车劳顿。若是再回府被顾林华责备,说不得还要出什么意外。
她迟疑着看向叶姝,最后咬咬牙走了过去。
“昭王殿下,昭王妃。”
叶姝回头,看向李氏。
“如今顾府怕是也不安宁,可否让顾琪先去昭王府暂住几日?”
李氏这要求提突兀而无礼,不远处顾老夫人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府中多少院子不够琪姐儿住的,哪里就非要住到昭王府去!”她出声呵斥了一句,目光落在了叶姝和沈钺的身上,又缓了缓语气,“因为顾琪这丫头的事情,已经让王爷和王妃奔波了大半日,怎么好意思再让顾琪去打扰了王府的清净。”
“琪姐只是去静养,哪里会打扰到王爷和王妃……”李氏说着立刻看向叶姝,声音压得极低,“王妃既然顾念跟琪姐儿的姐妹之情,就可怜可怜她,收留她些日子吧。如今和离的事情虽然定下,可顾府怕是还要一番风波,根本就不是适合她静养的地方。”
叶姝眉头一直皱着,看着顾老夫人和李氏这对婆媳较劲并没有插手的意思。听到李氏这般说,她眉头略微松动了些,转头看向沈钺。
沈钺却没有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一切都由她来做主。
“母亲若是放心,今夜我就让王府中的护卫拿了令牌,送二妹妹去京外庄子上。”叶姝思虑再三,最后才给了这个回来。
然而李氏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并不很是领情。“如今天寒地冻的,你二妹妹又刚生产完,身子虚,心里怕是也苦。若是能有个亲近的人在身边陪着……”
“母亲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二妹妹一并在庄子上住些时日。”叶姝这般说,拒绝让顾琪住进王府的意思已经很是明白了。李氏迟疑了片刻,最终咬牙道:“既然这般,就劳烦王妃安排了。”
沈钺这才回头叫了随行的卫甲,让他带上六人拿着他的令牌出城。
“到城门处,再叫上一队卫兵护送。”沈钺沉声吩咐了一句,叶姝点了下头,看着李氏上了马车这才跟着沈钺上车离去。
至于顾老夫人,“祖孙”两人之间早因为叶姝出嫁之后种种的缘故疏离,之前送了顾老夫人上马车叶姝就告别了。送李氏和顾琪去京外庄子的事情,就由着李氏去说,叶姝是半分都不愿意再对着顾老夫人了。
两人坐上马车,叶姝就缓缓吐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了沈钺的身上。
承恩伯府发生的事情,虽然只是从下午到现在短短几个时辰。然而,这几个时辰里发生的事情却让叶姝心力交瘁。她靠在沈钺的身上,汲取着从他温暖的体温。比起之前在承恩伯府里应对得当,逼退了承恩伯夫人,又抓住了允儿话中把柄的那个她,此时的叶姝满脑子的混乱念头,连着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头晕脑胀得厉害。
沈钺伸手轻轻按揉着她的额头,半响才低声道:“顾家的事情,原本你不愿意管的话,大可以不管的。我不在意这些。”
“可是旁人会说。”叶姝叹了口气,“旁人会说昭王妃不孝,不堪为王妃。我不想这个时候让你因为我的事情而为难,甚至被人诟病。”
沈钺眉头紧了紧,“这些我都应对得了,我只想你日子过得舒服且舒心就好了。”
“不要紧。”叶姝拉住了沈钺的手,“王爷不必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扛,这原本就是我‘娘家’的事情,是我带来的麻烦。更何况,我与顾琪还是有几分姐妹情谊的。”
所以,她才愿意帮这一把。但是这份情谊也没有亲近到让她愿意让顾琪住在昭王府里坐月子。
叶姝不知道李氏提出这般要求的时候有没有多想,不过她那一瞬间却是考虑了不少的事情。顾琪是承恩伯府的媳妇,刚生完孩子就闹着跟承恩伯府的大公子和离,转眼当晚就住进了昭王府中。只这番波折,就足够让有些人编出一些不堪入耳的故事来。
不过,叶姝宁愿相信李氏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这些。因为,事情若真到了最坏的地步,顾琪也就只剩下死路一条来保住她清白之名了。
“你若是担心,就从府中派几个得力的人过去照顾。”
沈钺见叶姝不说话,又略微提了一句。叶姝闻言只笑了下,“无妨,有着母亲在旁,定然不会让二妹妹受委屈的。”
她在沈钺身上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马车缓行,叶姝大约是精疲力尽了,竟然真依靠在沈钺的身上睡着了。等着马车入了王府,到了后院她都未曾醒过来。
车门打开的时候,沈钺示意外面的人噤声,然后抱起叶姝小心翼翼下了马车。
他一路抱着叶姝入内,让人打了热水过来,帮着她褪下衣衫擦拭了一番,又换了绵软温热的里衣这才收拾了自己拥着她一同入睡。
大约是碍于蔡琢的秘密被知晓,又或者是因为沈钺和叶姝插手了这桩婚事,之后蔡琢和顾琪和离的事情办得极为低调而迅速。
只两家虽然谁也不愿宣扬,这桩事情还是在京城传来了。
不管两家如何统一口径,这其中总归是有些小人浑水摸鱼,以讹传讹。幸而这不过是一桩小事,年底各家各户都忙,这风波倒是没有掀起多高的浪。
只不过,放在有心人眼中这就是一个机会。
这一日,睿王上了一份无关紧要的折子,等着皇上批示了之后也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用闲聊一般的语气提起了这桩事情。
“承恩伯府的蔡琢,儿臣记得父皇当年很是喜欢的,还说此子日后必然前途无量。”睿王说着叹了口气,“怎么也没有想到,顾府的人是如何想的,这孩子才刚生下,就要和离。”
“蔡琢?”皇上扬眉,对于这人还是有些印象的,“朕记得他是年初的时候迎娶的你三弟妹的二妹,怎么突然要闹和离?”
“这儿臣就不知道了。不过,不是要闹和离,而是已经和离了。”睿王上前一步道:“儿臣听闻,如今那位顾府的二姑娘就住在三弟京外的庄子上,这……虽然说是和离的,可是好好的娘家不住,难免让人诟病。”
皇上皱了皱眉头,旋即又松开。
“大约是你三弟妹心疼妹妹,这才让她避开去了京外庄子上住。”
睿王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还替沈钺夫妇寻借口,一口气憋在心口半响才笑着道:“父皇说的是,这姐妹情深自古就有。娥皇女英、飞燕合德……”
皇上这才真的露出不悦之色,“你胡说什么呢!”
睿王一愣,一副没想到皇上为何会斥责他的模样。父子两人对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认错。
“儿臣一时口误,还请父皇见谅。想来依着三弟的性子也不会如此,毕竟,自从三弟妹嫁入昭王府之后,三弟与她琴瑟和鸣,不要说是侧妃、妾室了,连着三弟妹有孕之时,三弟也是连着通房丫鬟也未曾收一个。”仿佛是怕皇上误会,他又连忙道:“这些还是听我王妃提及的,她说这话时那面羡慕一二。”
睿王露出汗颜的笑容,“儿臣在这点上确实无法与三弟相比。”
“你是说,他府中如今只有顾氏一人,连着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皇上还是把睿王这通话给听了进去,“这般说起来,子昭倒是洁身自好。”
“是啊,儿臣自愧不如。”睿王笑着应和了一两句,也不再提蔡琢与顾琪和离的事情,只笑着拱手告退。等着睿王走了之后,皇上又拿起折子看了一会儿。
只他心中仿佛有事,只看了两眼就把折子放在一旁,又想起了之前睿王字里行间透出来的意思。
若说姐妹两人共侍一夫,皇上定然是不会相信的。他自认还是没有看错沈钺,知道他不可能是那种与有夫之妇牵扯的人。更何况,那人还是他王妃的妹妹,那就更不可能了。
可是,昭王府如今只有一个王妃,连着通房丫鬟都没,这就让皇上心中有些不悦了。
原本万寿节那晚,叶姝救他于危机之中,皇上对她颇为改观,觉得叶姝也堪重用。然而,若是叶姝善妒的话,只怕影响皇室绵延子嗣。
皇上自觉沈钺同他一般重情,不愿叶姝伤心这才没有充裕后院。这点他倒是满意,然而也不能真的由着他们夫妻两人这般行事。
沈钺原本成亲就晚了些,如今只有一个嫡子,自然是不够的。
皇上这般想着,就叫了身边伺候的内侍,把之前准备的一些京中闺秀的卷宗搬了出来。
柔妃过世之后,皇上就曾经动过给沈钺选个侧妃的念头。如今听了睿王这般话,这个念头就又重新冒了出来。
既然沈钺不愿意纳妾,叶姝又善妒,那就由他这个当父皇的操心,给沈钺安排一个出身不错的侧妃,给昭王妃提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