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藤一的架势奇特,浑身散发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嗜血的饿狼,要在这乱世中拼杀出一条生路。
英落的状态并不好,不仅精力消耗的厉害,身上更是大小伤口无数。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在流血。
就如近藤勇的问题,她有多少血可以流?
其实并不多。
她只感觉浑身冰凉,指尖发麻,甚至连剑都抬不起来。
原本轻盈的菊一文字,现在如千斤巨石一般。
永仓新八是可以与她对攻的高手,土方岁三的剑法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再来是近藤勇如猛虎一般的力量,最后的斋藤一则是终结一切的利刃。
环环相扣,将她逼上绝路。
与某人的剑法莫名的相似,这也是他的计划吗?
果然,自己做不了聪明人啊。
她扫了一眼土方岁三,恭喜你,你的计划……
“奏效了!”
土方岁三说道:“她即使再强,与我三人比斗之后也是强弩之末。斋藤的牙突,是新选组内攻击力最强的招式,由他来做了断,再合适不过。”
“真的会顺利吗?”永仓新八仍是有些担心:“垂死挣扎的剑客,要比平时可怕一万倍!”
“没用的,她就算再强,如今已是极限。或者说,现在她依旧能站立,便值得让人敬佩。”土方岁三颇有些感慨的说道:“虽然败于她手,但不论你还是近藤,皆为一流剑客,你们对她的压力,比你们自己认为的要多的多!”
永仓新八不是妄自菲薄之人,更不会因一次失败就丧失斗志。自己有多少斤两,他明明白白。
可越是这样,不越是说明对方的强大吗?
这样的人应该献上美酒,而不是刀剑!
英雄被卑鄙的伎俩陷害,不得不走上绝路,就跟在戏园里的表演一样,充满了讽刺。
只不过这一次,新选组变成了斩杀英雄的屠刀!
不该这样!
永仓新八个人并不喜欢这么做。
应该这样!
但新选组必须想幕府证明自己,才可以继续存活下去。
即使是大名鼎鼎的壬生狼,也如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一般,在苦苦挣扎着,只为了一条活路。
而为了活命,就要变的卑鄙!
该死的时代!
武士的时代结束了,不是人被枪炮取代,而是武士代表的信与义,被完全的遗忘。
这才是悲哀。
而现在,他们就要杀死最后的武士。
百姓的加油声慢慢变成了哭泣声,不少妇人偷偷抹着眼泪,又被丈夫喝止。但即使这样,哀伤的气氛却依旧逐渐笼罩在他们心头,谁都看得出,英落随时都会倒下。
木下先生憋红了脸,浑身都在颤抖,他不会在英落与人决斗时打扰对方,可一旦比斗结束,若是英落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会吝惜自己这条老命。
既然是丫头救的,还给对方也是应该。
来吧,让你们看看,老狗也有几分牙!
他放开了生死,获得了力量,与他相同想法之人,数不胜数。
人群变的如暗潮汹涌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斋藤一动了,牙突真如狼牙一般,锋利无比,瞬间就刺穿了英落的右肩,巨大的力量更是将她打飞出去。
百姓们发出惊呼,大声呼喊着英落的名字。
“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斋藤一说道:“放弃吧!”
“放弃?不是对手?”英落用菊一文字撑着身体,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穿着粗气,佝偻着腰,但眼神却依旧明亮:“别看我这幅狼狈模样,想要打败我,可没那么容易!”
鲜血突然从斋藤一身上喷溅出来,他只感胸前火辣辣的疼痛,低头一看,竟然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伤口。
他一阵愕然,惊讶的说道:“没想到你被牙突击中的时候,竟然还能做出反击。”
英落咳嗽着,断断续续的说道:“送上门来,不砍白不砍。只要还能动,我的进攻就不会停止,你可要当心!”
飞天御剑流,永远不会被动防御,救人是杀人,杀人也是杀人,一切都是杀杀杀。
就如比古所说,剑术本就是杀人伎俩,无论用多华丽的辞藻去修饰,也掩盖不了这个丑陋的事实。
但剑术到底怎样,还要看握剑的人。
英落宁愿深受重伤,也要手下留情。
对?错?
这乱世当中,每个人都有不同挥剑的理由,若是都要分出对错,岂不会太累?
英落并非大彻大悟的圣人,也看不懂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她要做的,只是自己想做的。
打败新选组,杀了福原越后,替京都百姓讨个公道。
就是这样简单。
只因为她想这样做。
不要把万事万物想的太复杂,就如同现在的局面,什么体力不支,深受重伤,都将之统统抛在脑后。
唯一要做的,便是在自己倒下之前,击倒对方而已!
她将菊一文字抬至脸前,光滑的刀身上映射着她的双目。
她与自己的眼睛对视,然后说道:“力量,速度,还有胜利的渴望!”
学自鹈堂刃卫的心之一方发动,一股热流瞬间涌入了四肢百骸。
她直起了腰。
温柔的清风吹了起来。
“我,必胜!”
她做出了宣告。
斋藤一再一次摆出了牙突的架势。
土方岁三面色凝重:“要分胜负了!”
场上两人猛的向对方冲去,如流星一般碰撞在一起,然后又猛的弹开,各自向反方向倒地。
英落的的身上再次被刺穿了一个窟窿,而随着心之一方的消失,之前被阻断的伤痛又一次出现,并开始成倍的折磨她的身体,让她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反观齐腾一,虽然也被重创,但比之英落要轻的多。
“可怕!”永仓新八感慨的说道:“即使这样的身体,还能与斋藤两败俱伤吗?”
“并非两败俱伤,斋藤还有一战之力。”土方岁三摇头道:“不下杀手,是她最大的破绽。”
斋藤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虽然在大口大口的吐血,却依旧握着手中的剑。
而菊一文字,已经离开了那只纤细的手掌。
“胜利,是属于新选组的!”土方岁三一锤定音:“斋藤,杀了她,拿她的人头回去交差!”
斋藤一没有回答,走到英落身边,捡起了菊一文字。
彻底失去了武器,英落该如何翻盘?
“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斋藤一冷冷的问道。
英落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愣愣出神,然后问道:“总司她……还好吗?”
斋藤一沉默了一下,摇头说道:“并不好,大概已经……时日无多。”
“是吗?”英落也是面露失落,接着突然改变了话题:“你呢,不是说要结婚吗?找到合适的对象了吗?”
“嗯,相中了一家的姑娘。”说完,他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抱歉,明明是这样的乱世,明明大家都在为生计拼搏,我却沉浸在这样无聊的小事中。”
“这可并非无聊的小事!”英落笑着说道:“即使在乱世,每个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啊!”
斋藤一身躯一震,喃喃说道:“是……这样吗?”
“当然!不论何时,只要人们愿意,幸福总会到来。等你婚礼的时候,可别忘记请我喝一杯喜酒!”
斋藤一摇摇头:“抱歉,你没这个机会了!”菊一文字被高高举起。
英落却全无惧色。
土方岁三面上露出笑容,有计划完成的得意,也有目睹英雄陨落的悲哀。
永仓新八扭过头,不忍直视。
近藤勇依旧在昏迷。
濑田宗次郎的脸上全是泪水,却紧咬着牙关。
百姓人人义愤填膺,握紧了拳头。
然后刀光落下,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英落的脸庞。
“啊!”人群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
土方岁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疯狂的大叫着:“斋藤一,你疯了,你在干什么?!”
菊一文字插在他的胸口,刀尖从后背透出,是他自己动手,将自己刺了个对穿。
“咳,咳咳!”他咳着血,软到在墙角,用依旧平稳的语调说道:“我败了。”
“开什么玩笑?”土方岁三几乎要抓狂,眼看完美的计划却毁在自己人手上,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叛徒,你完全是新选组的叛徒!”
“如果我背叛了新选组,我会用我的命来偿还。”斋藤一说道:“但我首先不能背叛自己的心。”
他扭过头,对着英落说道:“知道为什么你没有机会喝我的喜酒吗?因为那位姑娘同样也被大火所害,虽然救了过来,但却被毁了容貌,即使我仍会娶她,但她还是投河自尽了。”
“她的遗书说,我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她不愿拖累我,所以才选择了了断残生。可她错了,错的离谱,我根本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我不过是个一无是处,连替她报仇都做不到的窝囊废!”
斋藤一仰天长啸,如孤狼死前凄凉的悲鸣,散发着无尽的不甘于哀伤。
他低下了头,脸上没有一丝泪水,只有胸前伤口喷溅出的鲜血在缓缓流下。
“公道,我也要!”
英落的身体再一次涌现出力量,比心之一方给予的还要强大百倍。
菊一文字插在斋藤一身上,她理所当然的捡起了对方的刀。
“我会用你的刀,斩下福原越后的脑袋,以慰那姑娘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