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章:煌煌大汉(1/1)

九州帝城唯一长安。皇气浩荡铺天盖地,金銮大殿正应对璀璨星河中那至高至尊的紫薇中星,巍峨庄重。

天下雄关独一函谷关,坐于横跨三州九郡的三千雄峰昆仑之上,黄石主楼石瓦檐,悠悠人间之巅,号称可摘星揽月望天人。

八荒湖海只闻云梦泽,波涛滚浪八百里,轻舟乌蓬出云霾,人间仙境。

万里大汉疆土山川叠嶂,万千气象。土木之盛有蜀中百里竹海,有幸目睹者无不惊艳此景,风声鹤唳一息过,蓁蓁竹林翠翠声。暑时风起竹舟海,冬雪听叶落幽寂,天地浩大,孤寂一人。

皇朝百万甲戈士,战鼓不绝独燕阳,十万铁骑立于北塞边陲,十万虎枪支起大汉边境屏障,连年数战草原,无数将士血洒北原不得还,十万铁骨铮铮至死不屈。一声枪起,红缨飘,虎枪立,直指天狼雁南去。

天下风情之最独是江南好风景,石桥青阶层层苔,纸伞细语闺中女。天下英雄冢,销骨软筋处,可谓是论你英雄胆气粗,三千青丝让你忧,天下男子谁不向往那素手红袖添香,吴侬细语情愫?

可论起天下最是意气处,除了在天下士子心中外,就只有北方三州之首的冀州府邺城了。

这座仅次于长安雄伟的百年古城历经岁月风霜,更是遭尽战火洗礼。邺城建于汉景运年间,这位雄才大略不输于先辈开朝皇帝刘麟的中兴帝王平定当时的外戚政乱,重塑朝纲,并于冀州洛水河旁平地起城郭,正是延续至今的邺城。

当时旧都长安残破,深宫被大火焚之一空,景运帝一边令工匠修缮长安,一边大兴土木再建陪都邺城。

三年有余,邺城初起,景运帝诏令天下,以邺城为北都,并在在治理朝政十余年,直到他晚年才迁回长安。

有效古守正美誉的景运帝建城初心与他性格相符,中轴对列整齐,外城墙四四方方,沿街穿巷长宽都由他亲自制定,城区划分严谨分明。

城中有一洛神台,高数丈,建于天福年间,距今己有百年历史。两边朱壁有历代文豪墨笔大家的手作,每日过往人群络绎不绝,更有不少从外郡别州赶来的书生慕名前来,观赏之余狠狠的给自己心里许个诺言,总有一天自己也要在这上面提笔,读出个天下皆闻的贯耳名声。

不比江南那边的婉约词派,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北边的士子少有吟对风花雪月,多是豪放吐气的壮阔诗词,即便肚子里面在没墨水的也能随口说出几句类似大江东去,大浪淘沙之类的豪气之词。

邺城繁荣不输中原,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不断,洛神台下穿插着几条宽阔街巷更是繁闹,不光是白身百姓,就连出身高贵的世族子弟和大家闺秀也爱往这里窜。

就如同长安城皇宫旁的地段寸土寸金,洛神台附近的门面宅邸价格足以让一生可能都见不了几两金银的平头百姓瞪大了眼睛,可仍旧没有一家门面说租不出去。

租金高,可每日的流水更高。

街巷转角处一个不过摆放七八张杨木桌的小茶馆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不少来得晚的客人只能在门口跪坐或蹲着听里面在邺城小有名气的说书人讲故事,这是市井里最不可缺少的消磨闲暇事情。

熟知人情世故的茶馆掌柜急忙招呼早已忙得不可开交的小厮搬上几张板凳递到门口,这一暖心举动让不少只想听白书的人纷纷汗颜,脸红着从兜里怀中掏出几颗铜板,算是听书钱了。

几个扛着北地特有小吃麻花和糖葫芦的小贩朝掌柜的打了个招呼,径直走进茶馆乘着说书先生喝茶润嗓的功夫低声叫卖几句。

今日说的是那广文天子北讨匈奴的故事,里面有太多被人津津乐道的人物,最为叫卖,不过才距离当下十几年的故事,在嗓音略微沙哑的说书先生嘴中,硬是给人一种千秋兴亡的感觉。

说到那黑衣寒士一身病骨立于北塞九边城墙时,底下的听客无不心中暗自点头,赞叹一句真不愧是我大汉人杰。说到那八千枪驹骑在茫茫草原上挥鞭策马连破匈奴十几阵,杀的奴寇仓皇逃窜时,更是不乏大声叫好拍手称快的人。

等说到如今的燕阳将军马昊明一身血污,冲进匈奴王庭生擒那奴贼亲王拴于马后倒拖十里时,底下的人都目瞪口呆,只觉得痛快舒心。

说书先生语气抑扬顿挫恰到好处,听得底下人如痴如醉,他略微停顿一下,摇头蹉跎道:“只怜那黑衣寒士叶荆岚!一身病骨埋北原。”

说着还唉声叹气摆摆手,让几个好不容易跑出深宅大院的千金小姐听的黯然落泪,只觉得天妒英才,无不惋惜。

醒目一声响,沉沦进这北征战事的听客们纷纷如梦初醒,脑子里还不停回荡那精彩绝伦处,只觉得荡气回肠,意犹未尽。

说书先生微微一笑,摇头晃脑道:“顷刻兴亡过首,青史几行名姓。宏图霸业如云烟,悠悠千古道不尽。”

早就等待此时的茶馆掌柜赶紧冲着肩上搭着一块抹布的小厮使眼色,后者端着一大口瓷壶一桌一桌开始收打赏钱。

这是规矩,毕竟说书人也要糊口吃饭,即便在无赖的泼皮不敬说书人,可也会为故事里的人物抓上一把铜板潇洒扔进去。

每过一桌说书先生就会对着这打赏金主拱手一声致谢,那四个结伴出来游玩的千金小姐是阔气的主,其中一柳眉秋眸的闺秀掏出一块熏香手帕轻轻抹去泪痕,从精致钱囊中掏出一块份量极重的银锭投了进去。

茶馆老板笑的合不拢嘴,亲自端上一壶邺城最有名的洛神茶去献殷勤,而那说书先生也是一脸震惊,对着体态婀娜的几位富家小姐拱手道:“多谢小姐。”

至于那收钱的小厮,早被扑鼻香气熏的晕晕乎乎,只想多瞧这四位几眼。

临窗的偏僻位置,只有一个背着斗笠的老头,一人坐一桌,要不是这老头点了一壶邺城不常见的春湖茶,早被茶馆老板出主意支走了。春湖茶在江南随处可见,可如果运到这冀州来,价格可不是翻上几番那么算的。

有几个想要落脚听书喝茶的士子没有座位,出门在外结份善缘是人之常情,只有这老头的桌子尚有空位,茶馆掌柜亲自放下身段过去说情,几人凑活拼上一桌,大不了他多递上几个果盘呗!

结果这貌不惊人的老头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盯着几个年轻士子,一双浑浊眸子看的人毛骨悚然,把几个士子活活给吓跑了。

茶馆老板别提心中有多气,特地吩咐给这老头的果盘里少些花生和瓜子,让他毁了老子的生财大计!

小厮转过身不待见的走上前,而那看着就像无魂游鬼的老头却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金锭掷进瓷壶。

咣当的实成声音让茶馆掌柜大跌眼镜,旁边的几桌人眼神古怪,听书不乏出手大方者,可这阔绰到拿金子砸壶的,可真没几个。

连说书先生都是一愣,随后拱手弯腰道:“多谢老先生了。”

茶馆一阵哗然,门口几个看着这老头势单力薄的游闲汉子已经两眼放光,盯住了他。

不去理会小跑来为亡羊补牢添茶的掌柜,这奇怪老头旁若无人的对着那说书先生点了点下颌轻声道:“敬你。”

也只有他自己知晓此礼为谁。

一个气度不凡,长相出众的公子哥踏进茶馆,坐到老头身前,手里折扇轻摇,折扇无奇,可扇把坠上的青色玉吊可是稀罕物件,四个识货的千金小姐为显矜持,不敢故意去瞧,不停用余光打量,却看人比看物多那么几眼。

看到这公子哥的轩昂气质和腰间货真价实的佩剑,几个还想等着老头出茶馆后打劫一番的闲汉哄然散去。

目睹这老头之前掷金动作的公子哥春风笑意,轻轻唤道:“吾师。”

老头不答,只是给他沏上一壶春湖茶,沏茶手法连浸淫此道多年的茶馆掌柜都啧啧称奇。

“听说泰天在那金殿里连着对你父亲和文武百官都动了一次大怒,可真是难为这年轻帝王了,忍了这么久,一朝冲冠便前功尽弃。”

公子哥点头,笑意更甚道:“与其说他动怒,不如说是泄怒更恰当。”

老头一饮而尽杯中热茶,淡淡道:“百姓重,社稷次,君为轻。如此行逆的话他也真敢说出来,连九五之尊都排在第三,那让朝中的百官和普天士家置于何位?”

公子哥冷笑一声,比起老头饮茶的豪放作派却要温雅的多。

“时机应该到了吧。”

“你这急性子和你父亲还真是如出一辙,副棋才刚刚落定,急什么?”

不论举止作派还是形体长相都可谓人中龙凤的公子哥眼眸中露出狰狞狂热咬牙道:“急!怎能不急?”

老头闭眼,舔了舔唇上茶香道:“你这性子不改,拿什么去夺他刘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