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氛围,更不好了。连二皇子都病了下来 ,他平日里虽然活泼,但是突然病起来倒十分严重,说一句病来如山倒也不为过。
更有甚者,他连饭都吃不下了,整个人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因着二皇子先头为谢云亭奔波,因此好些个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这件事儿没有进展才承受不住病了。不管是否相信谢云亭的清白,朝中不少人倒是因着此举对二皇子夸赞起来。
毕竟,锦上添花有之,雪中送炭却不多。
而谢云亭不过教导了二皇子小半年,他就如此尊师重道,更是让人感慨果真是个重情义的孩子。
自然,这些话不管如何,倒是没有夸赞到陛下耳边,又不是活腻歪了。毕竟啊,现在是个很特殊的阶段了。
而不管外面如何的传言,二皇子整个人都提不起一点精神,他脑子里全是前一日父皇的话,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真正要害他的人正是他自己十分相信的亲人。
他其实虽然看起来跳脱,但是也不是个傻子,这后宫之中是个什么样儿,他更是清楚的不得了。毕竟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是他防备别人,却不会防备徐淑妃。
旁人说她千不好万不好,可是这是他小姨,他是万万不会相信别人的挑拨。而且,舅舅说过,后宫之中,他们该是互相扶持,正是因此,他才从不怀疑小姨。
可是,现在……小姨害他?
想到这些,二皇子只觉得肝胆欲裂。
他原也猜测,那个下毒的人一定是他身边的人,毕竟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真的不多。可是谁曾想,还真是他身边的人,亲近的不能再亲近。他原以为父皇什么也没有查到,这才让这件事儿不了了之。
其实后宫之中,真正会不了了知的事情并不多,不管如何,大多都有一个结果。
可是这次偏是没有。
原来,不是没有,而是不能说。
他躺在床上,看着床幔,了无生趣。舅舅知道是小姨做的,但是保下了小姨。就如同每一次为他善后一样,这一次也是舅舅善后的,舅舅为小姨善了后。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竟然笑了出来。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不怪父皇答应了舅舅,甚至也不能怪舅舅保下小姨,不,是徐淑妃。后宫之中,哪里有什么小姨。
男人大丈夫,说到就该做到。
他也正是这次才知晓,当年父皇少年之时曾经承受了舅舅的恩情,救命之恩,而那一次舅舅差点就醒不过来。正是因此,父皇曾经其实承诺,会满足舅舅的一个愿望。
任何,不拘泥于任何事情。
这么多年,舅舅都不曾动用这个恩情,可是却在徐淑妃进宫的时候求了陛下。他知晓妹妹并非外表看起来那样的无辜单纯贤淑,他只求,不管她做错什么,都让她在淑妃这个位置上安稳终老。
他不求妹妹可以成为皇后,甚至不求她可以成为皇贵妃。只一个淑妃,一个淑妃便好。
而璟帝答应了他这个条件,正是因此,淑妃在后宫兴风作浪许多次,陛下都没有多加处罚,甚至没有多言一句。不是因为不知道,不是因为偏爱,更不是因为徐济廉。而是因为当初的承诺。
这个承诺。一直在!
二皇子揉了一把脸,心中越发的难受。
舅舅把唯一的机会留给了小姨,而小姨却毫不留情的对他下手了。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就是如此的冷酷。宛如一条毒蛇。
“殿下,太后娘娘宫中的桂嬷嬷到了。”
二皇子微微抬了抬眼皮儿,说:“有什么事么?”
他实在是全无心思多想更多,整个人都怔怔的多几分呆滞。
“太后娘娘听闻您病了,心中十分不放心,安排桂嬷嬷过来看一看。另外也赏赐了您好些个滋补之物,给您养身子的。”小太监轻声说道。
二皇子茫然的看天,说:“滋补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样一句话,真是吓死人了。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说道:“主子,您可不能这么吓唬奴才啊!人怎么还是要活着更好一些的。您这样可不行的。殿下,奴才知道您心里苦,可是心里苦也得生活不是?好些个人,过的还不如您呢,对吧?”
二皇子:“对不对?哪里那么多对不对?好人被打入天牢;真心付出感情可以招来杀机;哪里那么多对与不对?”
小太监:“………………奴才,不是很懂。”
二皇子也没有希望他懂。
人啊,总是很难设身处地的为别人想的。
二皇子这个熊样儿一点都不出乎璟帝的意料之外,不过他倒是丝毫不后悔告诉他徐淑妃的事情。若是任由他一直这样被徐淑妃欺瞒下去,每次都当枪使,那么他倒是希望他能够看清楚这个女人。
他原是想着让他自己看清楚徐淑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他到底是缺少了几分心性。若不直白言说,他恐是怎么都看不出了,既然如此,璟帝倒是愿意说出一切,让他自己好生的想一想。这些人是不是值得相信。
诚然如他所言,他既然答应了徐济廉不会对徐淑妃怎么样,让她一直在淑妃的位置上安稳到死。可是,他不动手,不代表旁人不可以动手。
璟帝眼神暗了暗,冷冷的笑。
也许现在孝宁还狠不下心肠,但是,终有一日,他是可以的。
虽说二皇子病了,但是璟帝却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最起码,他少出来蹦跶捣乱。徐济廉虽然对妹妹和外甥都相当的偏疼偏爱,十分的护犊子。
但是在关键的事情上是不含糊的,这几日他倒是调查了不少的门道儿,想来关于谢云亭的事情,短期内也该有个定论了。不知为何没想到此心里倒是微微有些放松下来。
他已经三四日没有去看谢瓷了,她依旧没来,每日该吃吃,该喝喝,全然不理会他。
“惠妃那边,可还好?”璟帝批阅奏折,并未抬头,不过却还是问了出来。
江德海立刻:“启禀陛下,一切都还好的。”
璟帝抿抿嘴,没言语。
江德海又道:“惠妃娘娘中午的时候去了太后那边。”
璟帝“哦?”了一声,问:“作甚?”
江德海低声:“倒是不知,想来,是为了谢云亭大人的事情吧?”又或者,是为了陛下。陛下如同吃了炮仗,太后总不能全然不管。
璟帝手中的毛笔断了一下,他眸光闪了闪,随后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璟帝不言语,江德海也不敢言语,他安静的立在一旁,不多时,就看璟帝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说道:“朕也有几日没见太后了,倒不是她老人家身体如何。”
江德海:“…………”
他很快伶俐道:“那陛下不如现在过去看一看她老人家?”
这般一说,璟帝微微颔首,说道:“就听你的吧。”
江德海险些摔了,就听他的?
陛下什么时候可能会听他的啊!不过都是顺着他的心思说了吧?什么看望太后,还不是想见惠妃娘娘了。
江德海立刻伺候璟帝更衣出门,而此时谢瓷坐在慈宁宫,浅浅的笑,乖巧的像是一只小兔子。
太后看她眉眼间没有什么愁绪,甚至连一点心思都看不出,扬了扬眉,若有似无的笑。
邢瑶在一旁,倒是难得的活跃了气氛,她浅笑道:“惠妃这两日好似瘦了一些呢!”
只是这个开场一出口,她自己就觉得不好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正欲补救,就听谢瓷软糯道:“嗯,应该是瘦一些的,我最近走的比较多,若是这般都不瘦,也是奇怪了。”
邢瑶笑了笑。
谢瓷又道:“太医说了,我现在的月份,也不好总是躺着坐着,该活动还是要活动的,这样才能顺顺利利的把孩子生下来。”
太后点头,称是,她道:“差不多是这样的,你这胎开头虽然不稳固,但是现在看着倒是挺大的。还不定好不好生,总归多活动一下也是好的。”
谢瓷浅浅的笑,嗯了一声,很听话。
太后看着她,一时间竟是有些拿不准,她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了,按理说,她该是知道的。可是她现在又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正因此,太后倒是不提什么谢云亭了。
她道:“其实只在惠宁宫转悠想来也是无趣的,有空不如来哀家这边。正好也走动走动了。”
谢瓷又乖巧的说了好。
太后低头饮了口羊奶,说:“这几日陛下不在你那边,可还习惯?”她若有似无带着试探。
谢瓷轻笑,说:“还习惯的,臣妾有孕在身,夜间说不好,不仅不能伺候陛下,还时常惊扰陛下。如今这样也是好的。香辣陛下也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她到不提自己如何,只道这样于陛下更好。
太后若有似无的笑了笑,感慨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
房间内再度安静了下来,就在邢瑶想着要不要再找点什么话题,就听小太监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