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瓷种种,自以为小心翼翼,然而却逃不过璟帝的眼睛。

她所做一切,事无巨细,都被他知晓。

是夜,江德海公公一五一十的汇报。

“二殿下调戏了惠妃娘娘的大宫女,似乎还对惠妃的堂姐出言不逊,惠妃娘娘气的砸了杯子……”

“二殿下在慈宁宫门口拦住了惠妃娘娘,二人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倒是二殿下气昏了……”

“惠妃娘娘命丫鬟走后门偷偷摸摸要借书,再三言道希望能对您保密,不知所为何事……”

璟帝正在批阅奏章,可是一心二用,并未耽误自己的正事儿。

他放下手中的奏章,问道:“她借的是什么书?”

江德海:“是蒋老先生的兵书。”

“嗤,借给她。”璟帝似乎也不怎么意外这小妞儿的行事。

江德海揣测道:“我猜测,惠妃娘娘借书,许是与您的生辰有关。”

虽然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惊喜,但是江德海深知,陛下压根也就不需要有什么惊喜。他需要的从来都是一切尽在掌握。

果然,璟帝道:“行了,朕知晓了。”

他冷笑道:“堂堂一个皇子能被一个小姑娘气昏了,朕看他不仅仅需要学习,也需要好好锻炼身体了。”

说到这里,璟帝淡定:“朕看让他休养半个月身体大抵也能好个差不多了。那个时候老大也回来了,安排他们两个一同去武场,每天两个时辰,让他们习武。”

江德海公公默默为两个皇子掬一把同情泪,不过仍是道:“是。”

“朕每月检查一次,若是他们达不到标准。不管教导他们的人还是他们自己都要受罚。”

顿一下,璟帝平静的抬头,“直接告诉他们,做不好,朕就抽死他们。”

江德海一阵冷汗,道:“是。”

璟帝微微眯眼,倒是与太后的小习惯一样,倒不愧是母子了。

他道:“养不教父之过,为了避免朕摊上这样的名声,就算是打死他们,朕也不会让他们给朕丢人。”

江德海心中幽幽叹息,不过却道:“陛下朝中诸事繁忙,相信朝中诸人都晓得的。”

“他们晓得归他们晓得。”

璟帝平静:“朕过不起自己这个坎儿。哦对,今日徐济廉进宫看望老二了?”

“徐大人很赞成好生严厉教导二殿下,不过似乎对周勉之这个先生有些意见。”说起这个,江德海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周勉之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儿就是了。

若是让他教人,总是觉得有些误人子弟。

不过他却知周大人不是看起来那般没用,有些人只看外表,却不知周大人胸有沟堑。

所谓外在,不过都是表象罢了。

他道:“不过虽然徐大人有些不满意周大人这个先生,却并未在二殿下面前提及。反而是严肃批评了二殿下。二殿下有点……惨。”

准确说,又惨又苦哈哈。

璟帝淡定:“好日子过多了,也该历练起来了。不然实在难堪大任。你当周勉之骂错了?”

周勉之没骂错,可是旁人不敢骂。

不过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了前车之鉴,事情就好办多了。

像是这次就是,周勉之因为教训二皇子升了官,往后旁人许是就不会任由他们胡来。毕竟,也真不是人人都看得上他们,很多时候,只是介怀身份与地位。

当陛下都认可的时候,大家还顾及什么呢?

“有时候,一个改变是需要一个可以破冰的人。”璟帝意味深长,言罢,放下手中的笔,此时桌上的奏折已经全部批阅结束。

他动了动肩膀,江德海公公立刻上前为他按摩。

“时间不早了,陛下想来也乏了,不如为您准备休息?”

江德海想,做皇帝虽然掌握生杀大权,可是谁又知,他却也是如此的疲累呢!

“今年的寿辰……”璟帝眼神闪了闪,带着几分谋算,“唱一出戏罢。”

江德海一愣,顷刻之间道:“是。”

璟帝慢慢的转动手上的翠绿扳指,扳指轻轻的动,他垂首不知想着什么,好半响,他突然道:“不如……看看朕的小惠妃勇不勇敢?”

他喃喃自语,笑了出来。

江德海公公低着头,不敢言语,只是心中默默为惠妃感慨,希望她可以通过陛下的考验。

多疑的人,纵然是有千万的宠爱也逃不过一分怀疑。

璟帝道:“也不知小阿瓷睡了没。”

江德海:“现在已经快一更天了,娘娘该是休息了,娘娘这人惯常睡得早起得早,一般并不改变作息。”

宫中诸事,没有江德海不知道的。

璟帝挑眉,感慨:“你看,朕过的倒是不如她了。她尚且还能好好休息,朕却不行。”

璟帝揉了揉太阳穴:“朕这失眠,不知何时会好?”

江德海立刻:“陛下好生歇息,好的很快的。”

璟帝嗤笑一声,没言语。

若是小丫头没睡,他倒是可以过去找她运动一下,运动之后倒是多了几分浅眠的心思,真真儿算是一个不错的休息了。

他原是真的不喜欢这个运动,没什么意思,但是自从小丫头进宫,他倒是猛然间发现,果然不能事事都按照常理推断。有没有意思,还是要分对谁而言的。

而酣畅淋漓之后的安心酣睡,也正是他需要的。

璟帝点了点桌面,缓缓道 :“行了,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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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帝睡得不好,谢瓷倒是睡得快活。

她睡得好睡得早,自然也很有精神。

只是这几日邢瑶的状态委实不太好,便是她打了很重的粉,仍是可以看出一丝丝疲惫。

谢瓷迟疑再三,终于问她:“邢姐姐,你没事儿吧?”

邢瑶抬头,摇头道:“没事儿,我就是晚间睡得不好。”

她笑了笑,没有以往的尖锐,说道:“我们继续吧。涉及陛下,没有小事儿,若是我们有了什么差池,真是万死难辞。”

她其实也是第一次做这些事情,先前都是张贤妃与徐淑妃处理,因此格外的耗费心力。说到底,她在娘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沾过这样的事儿。

若说其他人都是经过嬷嬷教导,有个三五年才进宫,那么不管是邢瑶还是谢瓷,都算是宫中的异类了。

二人都算是毫无征兆的突然进宫。

相较于邢瑶的巨大压力,谢瓷倒是还好的。

她笑盈盈的说道:“邢姐姐,你别太紧张,其实没什么的,只要没有大差池,小问题不算什么的。我祖母原就说过,十事九不全,不需要尽善尽美,我们尽自己最大能力就好。一次更比一次好。说不定下次会更好呢?”

邢瑶歪头看向了谢瓷,眼神定住。

谢瓷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

邢瑶突然道:“我只是觉得你的性格很好,若是我像你这么开朗就好了。”

谢瓷楞了一下,不过却也笑道:“是么?姐姐羡慕我,许是我还羡慕旁人呢!其实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总不至于事事都说出来。做好自己就是最好。而且,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必为难自己呢?人高兴点不好么?”

她的手搭在邢瑶的手上,轻声:“别压力太大。”

邢瑶深深的看着谢瓷,突然就笑了出来,她有些落寞的垂首,随后很快抬头道:“你说的也对,我何必呢?”

她低头饮了一口茶,口出惊人之语:“我爹要倒了,邢家也要完了。”

谢瓷一愣。

邢瑶倒是笑了:“他与江南的贪官有联系,想来这次是扛不住了。呵。”

谢瓷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毕竟,她爹是去江南调查贪官的,而邢瑶她爹却偏是与那些人来往密切,可能正是其中之一。这让她说什么都不是,既然如此,倒是也干脆闭嘴什么也不说了。

再说,邢瑶说出来是为了什么,也不好说。

她不敢贸然回应。

不过邢瑶倒是不管谢瓷是否愿意听,也不管谢瓷是否回应,只是想有个人倾诉的样子。

她又道:“我没有不高兴,反而是欢喜的很。大抵是太高兴了,也大抵是因此回想到太多过去的事情,一时间倒是有些失眠。夜夜睡不着了。”

邢瑶靠在椅子上与邢瑶闲话家常:“他们对我不好。”

谢瓷对邢瑶不是很了解,不过也听过她的背景,似乎……她娘小时候就去了,现在这位邢夫人是邢大人的续弦。

“我娘当年病重还在的时候他们就勾搭上了,一个千金小姐,倒是与窑~子里的姑娘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他们,他们是没有别的路,可是她呢?明明有,却偏是要来勾搭我爹。后来我娘走了,她就进门了。自她进门,便可了心算计我。我自小到大都过的小心翼翼。人人都道我性格不好,我敢好么?若是稍微温柔一些,怕是就要被他们害的骨头不剩。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爹对我,呵呵,我真是巴不得他早死。”

邢瑶喃喃:“若不是她可了心算计我,甚至想要让她娘家的侄子侮辱我,我哪至于走到进宫这条路?世间之大,何曾见过这般歹毒的人?若不是为了弟弟,我早就杀了她,让他们不得好死。”

谢瓷眼看邢瑶状态越发不好,握住了她的手:“没事了,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