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饶是谢瓷再怎么聪慧,也想不到后宫女眷之间竟是这般的。

回宫之后,谢瓷懒洋洋在大摇椅上,吃着新鲜的冰镇荔枝,听两位丫鬟闲话儿。

巧莹:“宫中的事儿,不是想的那么简单的,贵淑德贤,虽然看起来四妃品级一样,然实际上可不同。前后怎么能一样呢。可是便是淑妃地位强于贤妃,她也要忌讳贤妃是陛下身边的老人儿。再一个,人人都道当年贤妃失了孩子是因为淑妃。所以淑妃做的再绝,也不会真的和贤妃迎面死刚的。若是真的那般,可就落了下乘。”

巧菱:“对呢,而且真死刚,谁知道贤妃娘娘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啊!毕竟,贤妃娘娘已经五年无宠了。”

谢瓷瞪大了眼睛:“这你们都知道?”

巧莹笑:“宫中的事儿只分为两种,天家不想让你知道,和他并不在意。这就属于后者啊。”

巧菱:“其实宫中都暗中揣测,她们都不敢正面死刚的原因一来是惧怕陛下,而另一则就是,她们都没有孩子的。没有孩子,将来如何谁晓得呢?”

别说是皇家,就连普通人家,也是盼着多子多福的。

谢瓷眼神闪了闪,缓缓道:“可是我记得上次喝逼孕的药汁,你们说是宫中的传统……”

想要孩子还喂避孕药?

这什么操作啊?

她微微眯眼,盯住了两个丫鬟。

巧菱诚实点头:“是这样的,陛下是不会让新进宫的小主有孕的。我们都是打小儿就在宫里的,这个情况是知道的,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就有了大皇子……”

谢瓷一口荔枝喷了出来,咳嗽起来。

“娘娘,您没事儿吧?要不要紧?需要请太医看看么?”韵竹赶紧帮谢瓷顺着后背,担心极了。

谢瓷摇头,她之前还没反应过来,现下想想,感慨:“陛下倒是英勇,十四岁就有了儿子。”

这什么人啊!

真是太早熟了!

巧莹迟疑一下,说:“这件事儿太早了,我们都不晓得。不过我听宫里的老人儿说,当时内忧外患,十分不安。陛下许是担心不能平息这些忧患,才早早的生了皇子,给太后一个念想吧?大皇子就是陛下登基第二年出生的。二皇子是第四年初。不过自那以后,摄政奸臣已然伏诛,陛下也下令所有新进宫的小主,都要喝上三年的汤药。可三年之后,哪里还有多少宠呢?而且喝药这么多,也不知是否对身体有影响。正是因此,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一位娘娘生下皇子皇女。期间张贤妃和一位梁贵人都有喜过。只是孩子都意外没了。”

谢瓷好奇追问:“张贤妃的孩子怎么没的我是晓得的,那梁贵人是怎么回事儿?”

谢瓷觉得,不管何时都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多多收集资料,才更方便判断陛下这个人与宫里这些事儿。

“梁贵人也是自己作,她比贤妃怀孕还早呢!那个时候宫中久未有娃娃。她一怀孕,太后面儿上不说,任谁都看得出她老人家高兴的。不说旁的,太后娘娘可是立刻为梁贵人升了品级,还给她换了住所,赏赐无数,风头一时无二。可谁曾想梁贵人仍是觉得不够,恃肚尔骄。在宫里显摆了一圈之后,竟是突发奇想的跑到田贵妃身边显摆。田贵妃那个时候已经疯了啊,结果她自己送上门,就被推倒小产了。因为这事儿,田贵妃被灌了药处死。梁贵人也一下子被贬回了贵人。宫中都说,这已经是对她最后的仁慈了。”

谢瓷:“………………”

田贵妃是什么人,天下间无人不晓。

摄政王掌上明珠,只是父亲功高盖主,压迫幼帝把持朝政。

摄政王伏诛后,田贵妃一直被软禁在寝宫,所有亲信宫女悉数杖毙。她大抵被关了六七年,后来也就病逝了。

宫外之人倒是不知,原竟是因为谋害皇嗣被毒死。

不过在摄政王倒台那么多年的时间里,想来也没有人关心这个田贵妃如何了。

只是谢瓷心中倒是对这件事儿的前因后情不以为然,按理说梁贵人怀了孩子该是处处小心,怎么就大胆到去挑衅一个被关了六七年的疯子呢?

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很难相信。

当然,谢瓷也不会提出什么疑问,不该管的不要管,这个道理她懂 。

“那么今日那个邢妃呢?我看她倒是也很不善。”

提到这茬儿,巧莹道:“邢妃娘娘很不好惹的。娘娘切莫招惹她。邢妃娘娘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所以她既不站队淑妃,也不靠边儿贤妃,甚至连陛下的宠爱都没有。可是还是可以一路从贵人封上来。谁让人家有后台呢?”

这个谢瓷倒是没有想到。毕竟,今日贤妃对邢妃没客气,而太后也没和邢妃表现出一丝亲近。

倒是不想,竟是有这样大的靠山。

不过想一想太后的气势与邢妃的气势,倒是多少有几分类似的。

谢瓷:“不然惹不敢惹。”

她乖觉的样子引得丫鬟们都笑了出来。

谢瓷垂首吃了一颗荔枝压惊,恍惚间,一段记忆喷涌而出。

她突然抬头,说道:“邢妃是不是叫邢瑶啊?”

“对呢!小姐听说过吧?就是京城太府尹邢主簿家的千金。”

谢瓷手上的动作顿住,整个人一下子气场就变了,她轻声:“还真是她,她是我哥哥同窗的姐姐。”

“原来是旧识啊。”

谢瓷:“只是听说过,并未见过。”

她笑了笑,继续听几个丫鬟念叨宫中诸事。

不过心里却想着那邢妃,谢瓷自然对邢妃有印象,而最大的印象并不是她兄长同窗的姐姐。而是,邢妃在家宴的时候给大皇子下毒,差点毒死他。

而那一日,好巧不巧是她哥哥的头七。

正因此,她印象深刻。

当时事情牵扯甚大,大皇子中毒生命垂危,二皇子也不敢妄动。

这件事甚至给她一丝得以喘息逃离的机会。

只是没过多久,她就被揭发出来,事情败露当晚,她一杯毒酒,了却性命。并没有给任何人审问的机会。

至于她为何杀人,后来一直都是个谜。

不过叫谢瓷说,两位皇子卑污无耻下流,得罪人真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启禀娘娘,邢妃娘娘到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想着邢妃,她竟是自己就来了。

谢瓷可不好把太后的外甥女儿拒之门外,她轻声:“请她进来吧。”

邢妃很快被请了进来,她就是请安时的打扮,一身大红,很具有攻击性。

不过,连个宫女也没带。

也是了,今日她请安的时候就是一个人。

谢瓷浅笑微福:“见过邢姐姐。”

邢妃:“我既然是来做客人,便也无需处处都要拘于这些礼数。”

她环视一周,径自坐下。

“你这里布置的倒是很有新嫁娘的气氛。”语调没有起伏,倒是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心思。

谢瓷没有什么尴尬,反而是浅笑:“刚进宫,不都是一样么?”

邢瑶笑了笑:“我不一样。”

至于怎么个不一样,她没说。

谢瓷吩咐丫鬟备了茶水点心,巧菱出门。

韵竹与巧莹却格外的谨慎,生怕邢瑶对她不利。毕竟,邢瑶在宫中风评并不很好。

邢瑶似乎也感觉到了两个大宫女的紧张,不过谢瓷本人倒是没什么更多的反应。

也不知是真的天真不谙事,还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好,以至于旁人根本看不出。

她细细打量谢瓷,说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比以前精致许多,当真是长开了。”

谢瓷:“姐姐见过我么?”

她乖巧的双手放在一起,笑盈盈:“我其实甚少出门的,竟不记得姐姐。”

邢瑶眼神微微眯起,说道:“见过的,大概是四年前,那年的元宵花灯会,我与小弟一同出门赏灯。我小弟与你兄长是同窗好友。那个时候恰好看到你们。不过隔得很远,我想你应该是没有看到我的……”

说起旧日往事,邢瑶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已经重新回到了那一年的花灯会。

而这花灯会让她相当的快乐。

谢瓷仔细想一想,若是四年前,那么便是她十二岁那年。

只是谢瓷已然没有什么特殊印象了,他们家每年都要出门赏灯的,并没有哪年格外特别。

“邢莫哥哥?”

谢瓷:“他时常来我家做客的,不过我倒是没怎么见过他。”

家中自然不会让一个女孩子见外男,便是年幼,也是如此。

邢瑶:“嗯,是他。”

提到这个弟弟,邢瑶很淡,她很快转变了话题:“我的翠华阁距离你这边特别近,拐一个小弯儿就到了。你若是闲来无事,可以来我那边串门儿。总归打发时间嘛。”

谢瓷:“好。”

说起来,二人真是一点也不熟,而且彼此也都不是会聊天的人。

邢瑶性格恶劣没什么朋友;而谢瓷,三年独处后遗症。

不需要别人说,谢瓷自己都感觉到这尬聊的尴尬。

不过好在,邢瑶摆明了是要跟她交好,也在努力找话题。

谢瓷:“姐姐尝一尝……”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唱声:“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