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定没见着汪秀琴出面,就觉得有几分遗憾。

白漳晚报的事情,原本她是出得上力的,可是她却放手不管。呃,如果真成立信访部门了,一定要给徐莹建个议,把信访工作划到汪秀琴名下分管,让她也时不时地头疼一下。现在的服务办虽然也有信访功能,但毕竟是个临时性的措施。

见张文定在那儿干站着,龚玉胜心里就不痛快了,招招手道:“张局长,你过来跟大家讲一讲我们的政策。”

“他是招商局的局长,我认得。”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道,“我们这个事情跟招商局没关系,不找张局长。龚书记,你是管委会的领导,张局长还是你的下级啊,我们不找他,我们要找领导。”

听到这个话,张文定在得意之余也小小地郁闷了一把,靠,到底还是官太小,人家压根就不把他当领导啊!

龚玉胜拉壮丁的想法一下就落空了,翻了翻眼皮子,对陶瓷公司那个周运昌恨之入骨,你他妈的做事就不能好好做吗?

不就是一起事故吗?搞出这么大的反应,让大家都跟着不好过,等这事完了,我再好好和你算账。

这时候,汪秀琴就正从楼上下来,她刚接到钟五岩的电话,钟大公子说给她带了个投资商过来,要她见见面。

她在管委会班子里是分管招商引资的,招商局取得的成绩都有她一份,但如果她自己能够亲自引进来一桩不小的投资,那也是一笔相当耀眼的政绩,能够加不少分的。

所以,尽管知道楼下有不少群众,可她还是从楼上下来了。她觉得钟五岩说得很有道理,陶瓷公司的事情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谁分管谁负责,她又不分管这一块,没必要怕那些要说法的人。

这世上有些事情还真是说不好,你怕的事情未必会遇到,你不怕的事情却又往往会变成你怕的。

汪秀琴见着下面的人数众多时还是在楼梯上稍稍停了一下的,然而她仔细一看,只见龚玉胜和张文定在人群中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而大部分的人只是自顾自地站着走着,并没有围着他们两个人的意思,她就放心了,直接下楼,准备穿过人群去停车场。

张文定也在人群中,见到汪秀琴过来,便很礼貌地叫了一声:“汪主任。”

汪秀琴走得不快不慢,笑着应了张文定一声,继续前行,然而这时候,她却突然被一个人挡住了:“汪主任,你是汪主任吧?”

汪秀琴下意识地点点头:“嗯,是我。”

这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

在这种时候,闷头前行就可以了,答什么话啊,自找麻烦吗?

果然,她的预料非常准确,那人一听她承认,马上就堆出一脸无辜又无奈的表情道:“汪主任,你可要帮帮我们啊。上次就是你帮的忙,周疤子才肯跟站出来谈,这一次,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他这话一出口,边上有不明情况的人就问身边的,而知道情况的就把她那天晚上在殡仪馆如何表态,第二天又如何将周运昌人给请到管委会面对面的谈判这事儿给说了一遍。于是乎,原本就不愿听龚玉胜和稀泥的人群顿时都围在了汪秀琴身边,叫苦声奉承话不绝于耳,直把她当青天大老爷了。

龚玉胜在一旁见着这种情况,幸灾乐祸之余,也有些不是滋味。同是领导班子成员,自己说了半天这群人是一句不听,而这个汪秀琴一来,都没说什么就被人群围住了,群众们还个个都很相信她的样子。

同样是领导,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看着人群中的汪秀琴,龚玉胜心中隐隐约约涌出几分妒意。

当初魏本雄调离,按照惯例,他作为纪工委书记,是很有可能往前进那么一小步成为副主任的,虽然级别一样都还是正科,可排名不一样啊。然而没想到,上面空降了一个二十七岁的丫头过来直接占了副主任的位子,让他空喜欢了一场。

现在这个情景,就让他忍不住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你汪秀琴爱出风头是吧?那我让你出风头,我给你加把火!

“汪主任啊,你看这么多人站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要不,咱们去会议室谈?”龚玉胜走到忙于脱身却又脱不开身的汪秀琴身边,大声说道,“上次你不就是在会议室把事情解决好的嘛,啊,这么多人过来了,天气这么热,也吹吹空调去,都冷静一下,有什么情况,有什么诉求,一个一个反映嘛。”

人群中顿时起了一阵响应声,都说要去会议室谈。

汪秀琴心里气得不行,暗地里只差把龚玉胜祖坟都咒骂出阵阵青烟来。

龚玉胜你个狗日的太不是东西了,有你这么害人的吗?这事儿是你分管的,又不归我管,你他妈的无端端扯我进来搞毛啊!还有张文定你个小人,故意喊我一声,就是为了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好让他们都围着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然而气归气,在这种场合下,她还真没办法说不让这群人去会议室,她也解释不了这件事情不归她管而是龚玉胜的责任。

因为她是副主任,而龚玉胜是纪工委书记,这些群众才不管你班子怎么分工的,他们只找官大的,只找自认为能够帮他们解决好问题的。

偏偏要死不死的,她汪副主任还在出事的当天晚上和第二天白天就表现出了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还有正义感和责任心。

一个有能力、有正义感、有责任心的领导就在眼前,这群人怎么也不可能错过了?

而汪秀琴呢,则是因为到基层工作还是不太久,在团市委那边养成的面子薄的习惯还没有完全改掉,面对着众人的奉承和殷切目光,她真的做不出厉喝几句然后猛力推开然后撒腿就跑的举动来。

当然,如果她那么做了,也许不等她冲出人群可能就会被这群人揍得倒在地上了。这一点,她是相当担心的。

所以,就这么着,刚刚下楼的汪副主任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返身上楼,而龚玉胜则已经通知了覃浩波,要他赶紧打开大会议室的门。

张文定没有随着人群上去,刚才那些人说得很明白了,人家找的是领导,没他张局长什么事儿!

想想都觉得今天这事儿太神奇了,汪秀琴啊汪秀琴,看来你也是倒霉到家了,在这时候你下楼来干什么呢?哼哼,叫你出力跟钟五岩说一声搞定白漳晚报,你不肯出力,现在好了,麻烦还不是又回到你身上了?

这就叫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身为管委会领导班子的一员,在这种重大事情面前居然敢不尽力,你以为害了别人了?现在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张文定心里的高兴劲儿还才刚起,派出所的车就过来了,几个警察下车,听张文定说人都到会议室去了,也就没多紧张了,向石三勇汇报了一下情况。石三勇这会儿也快过来了,反正他今天的任务就是这个,不管那群人在楼下还是会议室,他都要带人过来以防万一,人群不散去,他是不可能下令走人的。

石三勇过来之后,将大部分人都留在了下面,派了几个人去楼上会议室外面等着以防万一,而他自己,则是去了张文定的办公室吹空调。这大热天的,就算是太阳晒不着也热啊。

在办公室里,听张文定粗略地介绍了一下刚才的情况,石三勇不禁笑了:“你们这位汪主任,巾帼不让须眉嘛。”

张文定就笑了起来:“汪主任的责任感一向都很强,平时就乐于助人急公好义啊。”

石三勇笑着伸手指了指张文定,没说话。

他听出来了,张文定对汪秀琴有着极大的怨念。想必汪秀琴平时对这小子的工作干涉比较多吧?在殡仪馆的那天晚上,他就看出来了,开发区新来的这个女副主任,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掏出烟来,石三勇给张文定磕了一支,张文定摆摆手不要,嘴里说:“三哥,我看你们这次出动的人,全部都是正牌警察啊。”

“根据情况来的。”石三勇点燃烟抽了一口,一脸轻松地说,“人手不足的时候,还会调协警和城管帮忙,有重大情况就请求武警支援。你们这儿今天这个事情,只是小儿科。”

“小儿科还要你这么副局长坐镇?那遇到大阵仗了怎么办?”张文定呵呵笑道。

“大阵仗就不是我这个副局长了,而是一把手坐镇,有时候市局的老大都亲自上阵。”石三勇扬了扬眉毛,“不过那都是特别恶劣的案子或者特别重大的群体事件,一般情况还是我们分局处理。”

“还好还好,我们这个只是一般情况。”张文定就笑着说了句。

这时候,徐莹又打电话,却是问他情况如何,张文定把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徐莹说,她还在市政府,张文定就明白了,在这边事情没解决之前,她是不会回管委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