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在偌大的花园中游游荡荡,时远时近。嘉轶偶尔会和连翩闲扯两句,我和穆萨却从头到尾一语不发。

这个下午,我和穆萨无数次充当了对方相片里的背景。开始时,是他在我照相时凑到近旁,到后来,我也会在快门将要按下时,踱步到他身边。

像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我竟从中感到了隐藏的满足和愉悦。

学校的行程安排相当松散,考虑到学生鲜少享受花园城市的绿色,次日便成了自由活动时间。除去几个城区最著名的景点,其余便交由学生自己决定。

有了这个好机会,大家当然不会闲着,分批去了阿莱茵绿洲、皇宫博物馆、骆驼市场等地。大家渐渐从酒店离开,但我和连翩没有立刻去景点游玩,而是等着爱德华过来,开车带我们一起去。

等在房间里看了会儿电视,连翩收到了爱德华的电话,说他就在楼下,让我们下去。我估摸着要出去玩一整天,担心下午的阳光会把房间烤得过于燥热,临走前特意拉上了窗帘。又因为早晨洗过澡,卫生间开着排风扇,湿漉漉的一片,又折回去把浴室的门给拉上了。

上午,我们去绿洲看了著名的椰枣林,这里据说有一百六十多种的椰枣,只不过现在并非椰枣生长的好季节,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景致。下午时分,爱德华带我们去了阿莱茵动物园,也是阿联酋最大的动物园。是的,这里的一切都喜欢冠上一个“最”字,“最”得太多,便自然而然彰显出一股土豪气质,迪拜便是因为种种“世界之最”而闻名全球。

这里的动物园跟国内的不太一样,非危险动物的园区都是开放的,每种动物的生活圈子都很大,没有限制的条条框框。它们悠闲自得地散步,睡觉,吃食,过得很是怡然。

阿莱茵动物园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休息凉亭上铺设了一排排水管,定时喷撒水雾。这个季节虽然不太炎热,但若是在夏天,这种设施必定大有用处。

沐浴在水雾的细微颗粒之中,发丝上都结了露,我闭上眼,感受着此刻的清凉爽快。突然间,感觉有人蹭了我一下,下意识地回头望去,一个褐色皮肤的人已匆匆离去,只留下急促的背影。

我并未在意,只当是不小心的碰撞。没一会儿,甚至还在这个沙漠的动物园中看到了企鹅这种极地动物,心中的新奇让我忽略了其余的异样,只顾着逗弄动物,悠悠闲闲地细碎漫步。

参观的时间比我们想象中更短,下午三点过,我们便从动物园里走了出来。开车回到酒店,爱德华新登记了一间房,连翩朝我歉意地笑笑,说道:“一会儿我回房间拿了东西,就搬过去和爱德华一起住了。不好意思啊,汐汐。”

这是她之前就同我提过的,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但也不忘白她一眼,埋怨她的重色轻友。

房门是用连翩的房卡打开的,床被直射的阳光烘烤得有些燥热。连翩早晨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提起来便欲离开。

“汐汐,我一会儿先和爱德华出去买点东西,傍晚来找你一起吃饭啊。”她说。

我点头道:“好的,我今天出了一身汗,先洗个澡。”

“砰”的关门声响起,连翩离开以后,我随意把包扔在床上,感觉包里轻飘飘的,软软地搭着。

逛了一天,我已有些疲累,一时间,脑袋里没想太多,就进浴室去洗澡。

刚刚关上门,突然明白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了。

出门之前,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特意拉上了窗帘,还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可刚才……窗帘是半开的,床被晒得干热燥暖;而进浴室时,我的手似乎也没有做过开门旋锁的动作……

难道,还有人在房间里?

我愕然想起动物园里那个碰了我一下的褐色人,还有方才觉得轻飘飘的包。我的房卡和手机都在包内,而房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码……

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愕然袭上心头。

我立刻冲到了浴室门边,正准备反锁,突然,门柄竟自己轻轻转动起来,微微开出了一条缝。

心中一凛,我将自己整个人抵在门上,脚顶着墙角,试图把门死死地压回去。对方觉出了我的动作,立马增大了力度,对抗着不让我得逞。

我的力气哪里是一个男人的对手,渐渐地,门缝越来越大,我的身体在竭尽全力的抵抗中渐渐疲软。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看见一双褐色的手,慢慢攀上了门缝,随之而来的,还有嘻笑的秽语。虽然我听不懂是哪国语言,却能通过这狭猥的笑声,想象出声音主人的淫秽目光。

方才,由于竭尽全力的抵抗,我连气息都屏住了,而如今眼看着门缝被撑得越来越大,终是崩掉气息,厉声尖叫起来。

女人在恐惧之中,声音的分贝便会极高极尖。我冲破喉咙叫出,身体的力度虽然减了几分,却明显感到对方也是一噎。

“stop!stop!”门外焦躁的男声气急败坏,声音沉沉,凶气森森。

我哪会理他,依然惊声尖声,渴盼着有人能够来救我。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一般,但绝大多数学生此刻还在外游玩,更何况我同大多数人并不相熟,能指望谁呢?刚刚离开的连翩吗?或是酒店楼层的保安?

趁着门外人犯恼的空挡,我猛用冲力扑上门板,将他的手指狠狠压榨在门缝之中,骨节碎裂的声音一阵一阵传到耳膜。

对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手指霎然绷直,在门缝中阵阵颤栗。叫嚷声,咒骂声,混着恐惧,嗖嗖地刮入我的耳朵。他被激得发了猛力,狠狠地掀开门,一把将我弹倒在地。

这时候,我看到了那人的脸,也看到他痛苦地护着刚刚解脱的手指,一步一步朝我靠近。

此刻,我已汗流如洗,别无他法,只能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声,淋漓尽致。

我的心一直抽紧着,双眼眨也不曾眨一下。那人本来还要步步逼近,却在我的尖叫中,越来越忐忑不安。

“shut!”他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担心一会儿有人前来,转身便要逃。刚走出两步,却折回身来,又狠又重地朝我的腰上踢了一脚,闪身奔出门外。

确定他已经离开,我艰难地起身,想要爬到浴室外找手机,却听得门外此时一阵杂声熙攘。

忍着身体的疼痛,我哆哆嗦嗦地移到了门边。抿着唇,一瞬不瞬地呆看着门外的场景。

地板上鲜血斑驳,穆萨同褐人扭打着,白袍染上点点血迹,而那褐人的手臂上,还插了一把尖刀!

穆萨!他怎么会来!

我猛地清醒过来,马上用房间的内线打了酒店保安的电话。两分钟后,五个保安冲了上来,将褐人从穆萨手里接过,扭成一团,稳稳扎扎地扣在地上。

“谁打的电话?”一个保安问。

我战战兢兢地举起手,脸色惨白,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我。”

舔了舔嘴唇,余悸未散地说道:“我今天在景点游玩时,包被人划开,房卡和手机都被偷了,但我直到回房间才发现。他应该是在我之前就进了屋,听见有人进来,就躲在了床下……”

那褐人还在挣扎,已有保安上去搜他的身。找出了我的钱包、手机、信用卡,还有我放在房间行李箱里的现金。而穆萨,则在这时拿起手机,撤了一旁打电话。

保安确认这是我的物品后,将其归还给我,问道:“报警了吗?”

我惊魂未定:“还……还没……”

却在这时,听到了一个镇定的声音:“我刚才报警了,警察等会儿就来。”

我怔怔站在原地,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此刻的穆萨,白袍染上点点血迹,额角有着濡湿的汗水,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关心和担忧,以及……沉沉的怒气。

我眼眶泛红,在极度的恐惧和极度的喜悦中来回攒动,腰间的钝痛阵阵传来,突然间,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愕然地直不起身。

瞧见我惊恐未散,四个保安把褐人扭压出去,只剩一人留在此处等待警察。穆萨此刻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将我从地上扶起,坐回房间的沙发上。

我挣了挣他的胳膊,低声说:“我自己走。”

他拧眉看我,英俊的脸上薄怒未散,“包被人划开你都没意识到,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我心中泛起委屈,“哇”地一声就哭了,不停地嘟嚷着:“不是都说阿联酋治安最好吗?我刚来的时候也天天把包贴在身边,吃自助餐都要背着,还被人嘲笑太过谨慎。现在我只不过习惯了这儿治安好,怎么想到会遇到这事……明明是你们这里的问题,你怎么还怨我……呜呜……”

瞧着我连声抽泣的模样,穆萨深吸了口气,放开我,面色也温柔了几分。瞥见门口的保安没注意,悄悄拉起我的手,低声哄道:“别哭了,怪来怪去,还是怪我,是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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