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辙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的医生发出一声低呼,“司徒先生,您醒了?”
他神情瞬间一震,立刻转身返回病床前,果然看到司徒凌枭幽幽转醒。
两天多来,司徒凌枭还是头一次醒过来,傅云辙心里竟隐隐有些激动,面上却仍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再不醒,你都快成活死人了。”
司徒凌枭牵了牵唇角,动作很慢,看得出很费劲。
傅云辙原本以为他只是笑笑,谁知道他嘴巴张张合合的,竟似是要说话。
他不由得低下头,靠近司徒凌枭耳畔,听了许久,才明白后者反反复复说了半天,其实只在重复一句话:
“告诉他们,我死了。”
很简单的七个字,他却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表达清楚。
傅云辙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眼底终于有了怒意,“到现在你还护着她!”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男人醒来后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自己的情况,反倒是维护那个女人!
司徒凌枭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傅云辙把他的死讯散播出去。
这样,煞才会相信路瑗真的动手并且成功了,否则,以煞多疑的性格,绝对会认为路瑗对司徒凌枭心软了。
虽然说路瑗的确没有对司徒凌枭下手,可是想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傅云辙仍旧无法轻易原谅那个女人。
他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联合煞的人来刺杀司徒凌枭。
如果她一开始就是煞的人,那么她为什么之前不动手?
如果不是,那她为什么又要回到煞身边?
看到傅云辙明显不情愿的样子,司徒凌枭拽着他的手不自觉用力,连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他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像张纸,却衬得那双漆黑的瞳仁越发深邃,仿佛要通过眼神向傅云辙传递什么……
至于传递的是什么,傅云辙明白,他也明白。
两个男人沉默地对峙了将近有一分钟。
最终,还是傅云辙先败下阵来,“好吧,我会把你的死讯公布出去。”
谁让这个男人身上有伤呢,他不跟伤残人士一般见识!
听到他这么说,司徒凌枭才松了口气。
大约是身体里那根弦绷得太久,这么一松便像是直接断开了,整个人重新又陷入了昏迷。
听到主治医生说司徒凌枭只是太过疲惫,并没有大碍,傅云辙才放心地走出房间,招来手下,将司徒凌枭刚才的叮嘱吩咐下去。
……
路瑗被组织的人带回来的时候,因为失血过多,产生了暂时性休克。
她只觉得双眼混乱,似乎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迷茫,眼皮也似乎被千斤重坠压着,沉重的睁不开。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煞。
紧接着,腿上传来的顿疼,让濒临崩溃的她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煞凝视了她片刻,冰凉的手指在抚过她腿上的伤口,神色复杂难辨。
片刻后,转头对史密斯道,“给她处理伤口。”
取子弹的时候,路瑗再次被痛醒过来。
额头冒起了一层的冷汗,让她整个人似蚕蛹一样蜷缩着。
看到她微微睁开眼,煞的手温柔地自路瑗白嫩的脸蛋滑至脖颈,“路瑗,这是我给你的一次机会,千万别让我失望。”
那样纤细白皙的脖颈,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折断。
随着他冰凉的指尖在她的脖颈间逗留,她脑子里突然模模糊糊浮现出许多零散的场景和对话。
“全身十七处中弹,左腿粉碎性骨折,三根肋骨断裂,双眼永久性失明……”
“伤成这样还能活着回来,路瑗,你不愧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人!”
“你是我最器重的下属,也是我最宠爱的女人。你是我的,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抢走!”
路瑗身子忽然开始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畏惧他的触摸,颤抖的唇齿间模糊不清地吐出一句话,“不要杀我……”
“我不会杀你。”煞轻笑,眉目间竟是罕见的温柔神色,“路瑗,我说过,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只要你成功了,以后就可以退隐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句话起了作用,路瑗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煞见她再次陷入沉睡,便将她完全交给史密斯处理,兀自走出了房间。
“有消息了吗?”
看到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的下属,他开口,风轻云淡,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
“还没传过来,不过那边好像乱了,半夜出动了不少武警。”
煞转过头,温和的双眸落在那人身上。
“我不喜欢听好像这个词。十分钟,要是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你自己知道怎么办?”
“是。”手下没多说话,立马离开房间。
跟了煞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了解煞温和的外表下,流着怎么样冰冷的血液。
不到十分钟,那人便重新返回来,“医院的人已经确定,司徒凌枭被刺中心脏,当场死亡。”
当场死亡?
可是司徒凌枭的心脏比正常人长偏了几厘米,如果路瑗真的是对准心脏下刀,怎么可能当场毙命?
煞的眸子倏地眯起来,“你确定?”
冰冷的目光从头顶落下,竟让那人不自觉出了一层冷汗,“是,属下确定。路瑗的确是对准心脏的地方插下去,再加上司徒凌枭原本就已经病入膏肓,绝对活不了了。”
也对,司徒凌枭原本就已经快死了,他倒是把这个忘了。
转身看向屋里昏睡中的女人,煞的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个女人,总算没有再叫他失望。
果然失忆是一剂良药,有时候知道的更少,倒是比知道的太多更可爱许多。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再次冷声吩咐手下,“我记得M国有位催眠大师叫琼斯,帮我联系一下,让他务必在两天内过来。”
“是!”
吩咐完后,煞还是放心不下她的伤势,重新又返回了房间。
路瑗的腿被子弹穿中,又因为路上跑太多,已经伤及了腿骨。
这样的手术史密斯做过无数次,用不着煞帮忙,所以煞只是在旁边干站着,目光落在路瑗那张精致泛白的小脸上。
带着审视,以及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柔情。
一整夜的忙碌之后,天很快就亮了,七点钟之后各大新闻纸媒都刊登起了一条消息。
凰城集团的总裁司徒凌枭半夜突然暴毙,集团事宜暂时由其他董事接手,凰城股票也下降了几个百分点。
这些纸刊上并没有详述的内容,但网络上不少爆料,他被一个不具名的刺客袭击,一刀毙命。
煞看着普天盖地的新闻,嘴角微微勾起。
看着床上那个双目紧闭的小女人,忽然间竟生出一种荒谬的想法。
如果这个女人恢复了记忆,知道是自己亲手杀了司徒凌枭……
她脸上的神情,想来是格外精彩。
不过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便被他扼杀了,因为他知道,路瑗一旦恢复记忆,就绝不可能继续待在他身边。
他清楚记得,那晚她不肯失身于他,甚至说出了愿意陪司徒凌枭下地狱这样的话!
回想起当时那幕,煞的唇角微微牵起,勾出讥诮的笑意,指尖在女人洁白无瑕的肌肤上缓缓游走,“路瑗,你这辈子,注定只能陪我待在地狱里。”
……
路瑗是被疼醒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她想蜷缩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动弹,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时候应该已经是白天了,大把大把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刺激着她的眼睛。
她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却因为长时间的昏迷,突然而至的强光刺得她睁不开。
突然一双大手挡住了她的眼睛,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路瑗对煞似乎有种本能的抵触,第一时间察觉出这是煞之后,她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煞温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蕴藏多年的红酒一般醇美,“终于醒了……还疼吗?”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脸,眉目间的柔情却是她几乎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怔了怔,张嘴想要说话,喉咙却嘶哑干涸。
“司徒凌枭已经死了。”
他凝视着她的眼,语气很平静。
冰凉的指尖,从她的侧脸,滑到她的耳侧,极缓慢地摩挲着她的耳垂,“路瑗,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他的手太凉,没有任何的温度,路瑗又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煞以为是她伤口又开始疼,不自觉皱了下眉,“如果疼,我可以让史密斯帮你打麻药。”
路瑗愣了一秒,随即快速地摇了摇头。
这点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何况她不喜欢打麻药,就连之前取子弹的时候都没有。
煞不过是随口一问,听她这么说,便没有坚持,只是温和地笑着,“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完成任务后,从他嘴里听到奖励这个词。
在煞风,完成任务是每个特工的义务,任务失败后会有惩罚,但是任务成功后……从来没听说过有奖励。路瑗不自觉的睁大了眼,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