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何背对着她,紧紧闭上眼,好半天才调整好呼吸。
“路瑗小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这样?”
路瑗望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哽咽如泣血,“给我个理由。苏秘书,我求你,给我个理由。”
苏何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
路瑗的心蓦地揪了起来,“不过什么?”“不过我觉得,三少急着和总统联姻,或许和公司这次的资金周转困难有关系吧。”虽然明知道不应该,可苏何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路瑗小姐,你也知道公司之前一直在进行全球扩张,现
在M国高层突然对我们采取高压管制政策,这些都得三少一个人去扛……”
路瑗猝然松开手,神情惶然而凄凉。苏何说得很委婉,但是她仍旧听懂了,“资金周转困难,有多困难?十个亿够吗?二十个亿呢?”
苏何心中叹息,摇摇头道,“路瑗小姐,您知道,三少一旦下了决定,就很难再改变想法。”
路瑗咬牙瞪着他,“所以呢,你也希望我在那份协议书上签字吗?”
苏何低下头,“这是我的工作。”
路瑗定定看着他,足足半分钟,才突然笑出声来,“要我签字?可以,你告诉他,除非他亲自来见我一面,否则永远别想我在上面签字!”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冷笑着又道,“对了,我居然忘了你家主子最擅长的就是自己伪造证件了。你去告诉他,既然结婚证都是他一人包办的,那我们这份离婚协议书也由他一个人签不就行了,
何必闹得这么麻烦?”
苏何望着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鼓足勇气开口,“三少说,如果您实在不肯签,那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路瑗这话气得浑身直颤,扬手就要朝着他脸上扇去。
然而刚举起一半,却又忽然打住,僵在了半空中。这话又不是苏何的本意,打他有什么用呢?
苏何原本都吓得闭上眼了,不料路瑗那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不由得睁开眼看了下,这才发现路瑗直勾勾望向自己身后。
他下意识回头,这才发现司徒凌枭不知何时竟然站在了身后,吓得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三,三少,您不是去北宫了吗?”
司徒凌枭没有理他,目光紧紧锁在路瑗身上,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上来坐吧。”说完,又转身朝着总裁专用电梯走去。
司徒凌枭这话显然是对路瑗说的,可是语气里的疏离却让她感觉到陌生。
望着司徒凌枭的背影,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迈开腿追了上去。
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及别人会怎么看她,她只想听他解释!
“解释?”
总裁办公室内,司徒凌枭点了根烟,唇角弥漫着嘲讽的笑意,“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要什么解释?”
路瑗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锋利的刀子狠狠割了下,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如同遭受到致命一击。
她怔怔望着他的脸,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十指紧握,指甲将手心掐的血肉模糊,“司徒凌枭,你告诉我,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几天前我们还生死相依,为什么一回来什么都变了?”
冰凉的泪,从她烧得滚烫的脸颊滑落,宛如冰火两重天。
司徒凌枭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很想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很想将她拥进怀里,很想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休息。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这是一个死局,一旦开始,不到最后一步,都不能回头。
一旦回头,那就不只是前功尽弃,而是万劫不复。
他这一生吃过很多苦,走过很多弯路,也造过很多孽,走到今时今日他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然而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路瑗。她还那样年轻,那样漂亮,那样聪明,她不该因为他的过去,赌上她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所以他只能斩断跟她所有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的人生不会受他的影响。
他低头,将燃到尽头的烟蒂掐灭,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起伏,“路瑗,我们的缘分尽了。”
路瑗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缘分尽了?司徒凌枭,你倒不如说,是你厌倦我了!”
缘分?
如若不是她费尽心机算计他,威逼利诱他收留自己,他们又怎么可能有什么缘分?
说到底,她和司徒凌枭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她在硬撑。
司徒凌枭低着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望着那根熄灭的烟蒂发呆,“随便你怎么想吧。”
路瑗望着他,忽然觉得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她此刻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疲惫,忽然就不想再撑下去了。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签下这份离婚协议书,我可以如你所愿,也不会要你一分钱,但我有个要求。”
司徒凌枭点点头,“说来听听。”
路瑗望着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字字锥心,“我要你承诺,离婚之后,互不干涉,永不复婚。”
司徒凌枭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击了一下,蓦地抬起头来。
路瑗望着他,笑得冰冷而嘲讽,“司徒先生,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始乱终弃可不是好习惯,有些错误犯一次可以,犯两次就不可饶恕了。”
司徒凌枭用力握紧双拳。
左心房里,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又开始蔓延,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在这时苏何及时推门进来提醒他,“三少,该吃药了。”
司徒凌枭点点头,示意他进来。
路瑗扫了一眼,见苏何手中拿的药瓶确实是一般的胃药,并没有多想。
她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离开,可是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分毫都挪动不了,只能像个木头般杵在原地,定定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司徒凌枭就着苏何拿进来的水吃了药,才挥手示意苏何出去,转头对路瑗说道,“我答应你。”
路瑗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司徒凌枭低着头,声音略微喑哑,威慑却丝毫不弱于以往任何时候,“你说的条件,我都答应。”
路瑗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心里只觉得无比荒凉。
心寒到了极致,反倒是笑了出来,“司徒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
司徒凌枭假装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嘲讽,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药瓶,却吩咐一直候在门外的苏何,“把刚才那份协议书,再印一份送进来。”
两分钟后,苏何再次敲门进来,“三少,协议已经印好了。”
司徒凌枭并没有伸手却接,而是示意他将协议先给路瑗,“你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问题。”路瑗咬紧牙关,抬头将自己眼角再次涌起的泪意逼回去,接过那份离婚协议,粗粗地扫了一眼,竟忍不住笑出声来,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婚前婚后所有财产归男方所有?司徒凌枭,你当真穷到了这个地
步?”
司徒凌枭抿着唇没看她,“你如果对协议有异议,可以找律师来谈。”
“不用了,我觉得这份协议就很好,而且你明知道我是净身出户,哪里有钱请得起律师?”
路瑗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眼旁边等着自己签字的苏何,语气有些生硬,“你先回你自己办公室去,我跟司徒先生还有点事要谈。”
苏何愣了下,将眼睛瞟向旁边的司徒凌枭。
司徒凌枭看了路瑗一眼,“苏何不是外人。”
路瑗神色冰寒地勾了勾唇,“那谁是外人?我吗?”
司徒凌枭抿着唇,眼里是路瑗看不懂的隐晦难言。
苏何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硝烟,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当了炮灰,犹豫再三,还是自作主张地带上门离开了。
不料苏何刚把门关上,路瑗就开始脱衣服,从外套到衬衣,一件一件地脱下来扔在司徒凌枭的脚下。
司徒凌枭终于沉不住气,气得脸色都变了,“路瑗,你在干什么?”
路瑗笑得明媚却悲凉,“不是说好婚前婚后所有财产都归你吗?我身上哪一件不是花的你的钱,哪一件不是你的财产,我当然要一丝不落地还给你!”
好个一丝不落!
司徒凌枭气得脸色青黑,伸手抓住她的手,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然而就是这么一抓,他才发现她身上烫地吓人。
司徒凌枭脸色陡变,伸手要去摸她的额头,不料她却突然踮起脚尖,张口咬住他的手!
路瑗这一口用得力气极大,差点将他手背的血管咬破。
他疼得倒吸了口冷气,咬牙切齿看着她,“路瑗,我看你是疯了!”
路瑗红着眼,不甘示弱朝着他吼回去,“我是疯了,我从前世就疯了!要不是疯了,我怎么会对你一见钟情,怎么会对你手下留情,怎么会为你拼死保住阿曜,怎么会一重生就想尽办法要跟你在一起!”路瑗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说出这些话,可是没想到今天一冲动,竟然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