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而今想起来,却遥远地像是隔世之事。
时至今日,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不得不跟路瑗分开这一步。
回想过去种种,他突然生平第一次感觉后悔,后悔当初将路瑗独自扔到M国,后悔自己那么晚才坦白直面自己的心,如果一切都够早一点,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一想起这些,司徒凌枭就觉得心脏像是被尖刀一刀刀地剜过,疼得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一起。
“笃笃。”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
司徒凌枭忍着心脏传来的一波波剧痛,强打起精神,站直了身子对门外那人道,“进来。”
苏何推门而入,看到便是一如刚才的情形,司徒凌枭仍旧站在窗台前发呆。
只是因为有纱帘掩着,他并没有注意到,司徒凌枭撑着栏杆的双手,竟能看到几根隐隐凸起的青筋。
“三少,我已经将发布会的消息通知到了所有的媒体,发布会的时间就定在下午四点半,在您和总统大人会面之后。”
司徒凌枭抿了抿毫无血色的薄唇,只答了一句,“知道了。”
苏何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听到他没有其他吩咐,便默默带上门出去了。
待到苏何离开后,他才缓缓撑着栏杆,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倒了几粒在手心里,就着桌边已经凉掉的白水吞了下去,这才觉得心脏好受了一点。
下午四点半。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密谈,总裁办公室的大门终于打开,司徒凌枭和M国总统布鲁斯二人共同走出来。
与总统随行而来的保镖立刻护送着总统乘坐电梯离开,司徒凌枭一直将布鲁斯送上车,才转身问苏何道,“记者都到了吗?”
苏何道,“都到了,我把他们安排在二楼的会客大厅了。”
司徒凌枭点点头,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浅笑,“我这副样子上电视,应该没问题吧?”
苏何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司徒凌枭,这才发现他换了条领带。
笔挺干练的黑色西装,配上红白格的领带,倒是衬得他的精神倒是比早上要好了些。
然而令苏何感觉疑惑的是,他似乎从来没有见司徒凌枭戴过这条领带,而且他明明记得,三少和布鲁斯总统会谈之前,戴的明明是夫人送的那条深蓝色的领带,怎么在里面待一会儿出来,就换了条领带?
难不成他还能当着总统的面换?
“我问你话呢,又发生什么呆。”司徒凌枭有些不悦地开口道。
苏何蓦地回过神来,毕恭毕敬认错,“抱歉,三少。我只是觉得这条领带有些眼生,所以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当然眼生,不只是苏何,就连他戴着也觉得不习惯。
司徒凌枭唇角浮起一丝苦笑,摆了摆手,并没有追究他什么,阔步朝着二楼的会客大厅走去。
看到司徒凌枭进来,大厅里等候多时的记者们立刻蜂拥而上。
“司徒先生,听说您要订婚了,这是真的吗?”
“司徒先生,之前您曾在媒体上说Lynn小姐是您的未婚妻,那么这次您的订婚对象应该也是她吧?”
“司徒先生,请问……”
司徒凌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才缓缓走上台,因为素来讨厌拍照,所以他每次在镜头下都会习惯性抿嘴,显得有些严肃,却仍旧不失魅力。
“各位朋友,今天请大家来,的确是为了宣布有关于我订婚的消息,接下来我将郑重宣布,我司徒凌枭,将在三天后与May小姐订婚,届时欢迎大家来北宫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司徒凌枭的话音刚落,底下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沸腾了。
“May小姐?之前不说是Lynn小姐吗?”
“订婚宴在北宫,难道说……司徒先生的未婚妻,是总统大人的小女儿May·Blues?”
“司徒先生,您能否解释下刚才这番话……”
司徒凌枭抿了抿唇,淡淡吐出八个字,“字面意思,无可解释。”
说完,直接转身往外走,苏何立刻派人跟着,同时命令保安拦着那些意图跟上来的记者。
纽城机场。
路瑗望着机场头顶那面大屏幕,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就连来来往往的人撞到自己也没有察觉。
我司徒凌枭……May……订婚。
这三个词如同惊雷般落进路瑗的耳里,她只觉脑中一声轻响,苍白的手死死抓着行李箱的拉杆。
明明头顶日光那样暖,明明周围那样喧嚣,为何她却觉得自己像是陷在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湖?
彻骨的寒,如同小虫子般直朝着她心脏里钻,疼得她蓦地弯腰捂住自己的胸口。
“小姐,您没事吧?”
“小姐,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耳边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路瑗根本没有力气分辨,只能凭直觉将他推开,踉跄着朝着机场出口走去。
“什么人呐这是,帮她还这么凶!”
路瑗望着人来人往的机场,忽然间只觉得怕。
怕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怕那些攒动的人头会将自己湮灭,怕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那个男人,会真的将她抛进地狱。
不,她不信!
她不信两天前还在北岭雪山陪她一起经历过生死的男人,转眼间就会将她彻底抛弃!
她不信那个牵着她的手在伊璐萨教堂发誓,说要一生宠她爱她的男人,会真的跟别的女人订婚!
“小姐,您要坐车吗?”
耳边突然传来的问询声让将她的思绪蓦地拉回来,双眼渐渐聚焦,落在眼前这个老实温厚的出租车师傅脸上。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拉开车门坐上车。
“小姐,您去哪儿?”
“去哪儿?”路瑗喃喃道,“我还能去哪儿?”
“什么?”前座那师傅没听清,转过头来看她,这才发现她的脸白得有些吓人,“小姐,您是不是病人了?要不我载您去医院吧?”
“我刚刚才从医院出来,你送我去医院又有什么意义你?”
原来是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病人,师傅同情地看着她,“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路瑗唇角微勾,一抹讥讽的笑意在苍白的脸上绽开,“我的丈夫今天跟别人订婚了,你说我是不是有心事?”
“啊?这,这怎么可能?”那师傅惊得张大嘴巴,正要再问,后面却传来其他车子鸣笛的声音,他不得已,只能先将车开出载客道,停在机场外的马路边,“那这位小姐,哦,不对,应该是夫人,你现在是去参加你丈夫的订婚宴吗?
”
路瑗摇了摇头,“订婚日期在三天后。”
师傅迟疑地看着她,“那我现在先送您回家?”
“我没有家。”路瑗苦笑,“我住的每套房子都是他的,你让我回哪儿去?”
“夫人您先别着急,”师傅安慰她道,“要不您先去找您先生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兴许这只是个误会呢,就算您先生真的爱上了别人,也不会不离婚就直接跟别人订婚啊,这可是重婚罪。”
路瑗蓦地抬起头来,“重婚罪?”
“是啊。”那出租车师傅见她总算恢复了一点神采,心里也替她高兴了起来,“夫人您放心,如果您先生真的做出这种道理不容的事情,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路瑗咬了咬牙,最终点了点头道,“师傅,送我去凰城大厦吧。”
“原来你先生在凰城集团上班?”师傅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凰城集团可是大公司,人们都说能在那里上班的都是精英人士,真没想到所谓的精英人士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路瑗苦笑,紧闭着眼不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又开始发烧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异常的昏沉,心跳地也是加倍的剧烈。
每跳一下,都像是被重锤狠狠锤了一下,痛得连呼吸都觉得艰难,一闭上眼,耳边就反复响起司徒凌枭刚才那句话。
虽然只有一句,却已经足以致命。
“小姐,您也别太难过,”那出租车师傅见她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开口劝她道,“如果您先生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您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您这样年轻漂亮,就算是离过婚,也会有很多男人喜欢的。”
路瑗抿着唇不说话。老师傅叹了口气,继续劝道,“您要是非要这么想不开,那就好好跟您先生说说,毕竟他和那个女人只是订婚,又不是真的结婚,也没说要跟你离婚,说明他心里应该还是有你的。对了,你们有孩子吗?要
是有孩子,这事就更好办了。”
孩子。
路瑗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刀。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到令人心疼,“曾经有过。”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那师傅知道自己戳到了她的伤心事,当即也闭上嘴不再多言,只是时不时从倒车镜里看她一眼,防止她晕倒在自己的车里。见她虽然闭着眼一动不动坐着,但是抓着安全带的双手明显十分用力,师傅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