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凌枭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拉动手刹,强硬地将车停了下来,用命令般的语气对她说道,“你坐这边来,我来开车。”
路瑗也知道自己现在体力有些跟不上,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跟他换了座位。
坐到副驾驶后,路瑗脑子里绷得太久的那根弦立刻就松了下来。刚才开车的时候只专注于路面,此时才发现小小腹有些难受,刚开始还能忍,越到后面疼得越是厉害,就像是有尖刀在反复地割。
为了不让司徒凌枭分心,她一直忍着没叫出声,直到车轮碾过一个木桩,车身随之猛地一震,她才不受控制地轻哼出声来。
司徒凌枭这才察觉到她的异样,转头一看,却见她的脸都白了,额头上还有细密的冷汗。
他立刻就慌了,向来谨慎小心的男人,此时却来刹车都忘了踩,只顾着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路瑗松开唇,刚想说话,小腹处却再次传来一阵绞痛,疼得她浑身一颤,到喉咙的话也说不出来。
司徒凌枭这下是真的吓得慌了神,摸到她冰凉的手脚,眼里全是惊怒沉痛,“不舒服不知道早说吗!”边说边将车内的空调打开,调到最高温度,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身子回暖了点后,路瑗腹部的绞痛也稍微减轻了些许,这才轻笑着回他,“女生来那个都会痛几下的,用不着这么担心。”
司徒凌枭不答话,快速将车停好,然后帮她将座椅放下来,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温热的大手伸进她衣服里轻轻揉着,倒像个火炉般暖和,让她感觉好受了许多。
路瑗看着旁边不断往外送着热气的空调,有些心疼,“这样太耗油了,咱们还得开几百公里呢。”
“不开了。”司徒凌枭的神情不像是说笑,更不想是赌气。
路瑗瞪着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开了,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死?”
司徒凌枭神色淡淡的,“放心吧,不出三天就会有人来咱们的。”
“真的?”
路瑗脸上先是划过一丝惊喜,紧接着又慢慢沉了下来。
如果真的会有人来接他们,那么刚才司徒凌枭怎么不说?
如果他一开始就说了,那么他们也不必耗费那么大力气开出这么远,只要坐在原地,保持体力,耐心等待不就行了?
而且司徒凌枭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半丝庆幸或者高兴的神色。
司徒凌枭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骗她,他说会有人来救,就一定会有,但是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被那些人救走。
等等!
路瑗蓦地想起来,她刚才问过司徒凌枭,来救他们的是不是傅云辙,司徒凌枭答得却是不一定。
不一定,那就意味着来救他们的,还可能是别人!
……会不会,是那些想要杀他们的人呢?
这个想法蓦地从脑子里钻出来之后,路瑗浑身立刻打了个冷颤,不由分说坐直了身子,“枭枭,我们还是继续往前开吧。”
不料司徒凌枭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了她的提议,“不行。”
且不说外面大雪封山,根本就出不去,就算是出去了,以他们现在的油量,也很难支撑他们开到有人的地方。而且现在天色将晚,路瑗的身体状况又出了点问题,根本不能再受寒。
路瑗的身子软绵绵的,根本没有力气跟他争执,更没有力气自己开车,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只是心里的担心却愈见浓重。
到了晚上,雪下得更密了,豆子般大小的雪珠子落在车顶上,发出一片沙沙的声音。
为了省油,车内没有开灯,司徒凌枭从后备箱里翻出些食物,也不过是些饼干和矿泉水,路瑗吃了几口就没有胃口,将脑袋歪在一边望着窗外发呆。
司徒凌枭从背后拥住她,一双大手将她冰凉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手心里,声音镇定有力,“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路瑗没有回头,望着车窗上男人漂亮的倒影,眼眶微微有些发热,许久后才轻声说道,“我不怕,我只是有些烦了。”
“我知道。”
司徒凌枭的下巴贴在她的侧脸,声音柔软地胜过窗外那片纯白的雪地,“路瑗,对不起。”路瑗愣住,扭过头定定看着他,“枭枭,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想读研了,也不想当什么K国公主,我现在就想回国,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医生,
过简简单单的生活。”
“好,都依你。”
司徒凌枭答得毫不犹豫,这倒让路瑗觉得有些稀奇了,“你不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你是吗?”
“当然不是。”
“那不就对了。”
路瑗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隐约明白了,他是在哄她。转念想想也是,这个时候谁还有力气争执什么?
大约是因为知道有人会来救他们,路瑗心里倒不如一开始那么着急了,断断续续跟司徒凌枭说着话,没多久便有了困意,歪在司徒凌枭怀里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路瑗再次被腹部的绞痛疼醒,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睡觉前忘了换姨妈巾了。
看了看身旁熟睡的男人,她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绯色,随即小心翼翼打开车门,蹑手蹑脚地溜下车。
刚下车,凛冽的寒风就扑面而来,像尖刀似的割着她的脸和耳朵。
路瑗冷得浑身直哆嗦,又怕风灌进车子里,立刻就将车门带上,蹬着一双雪地靴跳下车。地上早就积了厚厚的雪,这一脚踩下去便陷进了雪团里,再加上风原本就大,她整个人都差点栽倒在雪地里。
路瑗撑着车门站了起来,朝着手心里呼了口热气,自己给自己打了气,才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旁边的树林子里走去。
说是树林子,也不过只有十来株被雪盖满的白桦树,被清冷的雪光一照,看起来倒是高大了不少,只是莫名地添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路瑗好不容易挪到一颗树下,树上地上都是雪。
她现在身体虚弱,自然不敢像昨天那样随意地坐到雪地上,只能扶着树,快速动手解决姨妈巾的问题。
待她回到车上的时候,却见车里的顶灯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明亮的车窗上,映出司徒凌枭那张压抑着怒火的俊脸。
路瑗立刻就心虚了,好不容易走回车前,却没有胆子打开车门。
司徒凌枭气得额头青筋直蹦,一把扭开车门,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将她连推带攘弄上去,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路瑗,你就是想死也要挑个好地方,死在这种连个人影的鬼地方,别指望我来给你烧香!”
路瑗知道司徒凌枭是气狠了,才会说出这样的重话,只能皱着张小脸倒贴上去哄他,“枭枭,我知道错了。”
司徒凌枭压根不吃这套。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越说认错快,就越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指不定还会再犯。
一想到刚才睁开眼,看到身旁空无一人时那种恐惧,他的心情就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恨不得将她绑在自己身上。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乍听到司徒凌枭这样问,路瑗脸色一红,随即低着头不肯说话。
司徒凌枭看到她这个神色,立刻便猜到了她是去做什么了,脸色越发不好看,强硬地将她的脑袋抬起来,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觉得这点面子比命都更重要?”
路瑗眼神闪烁着不答话。
司徒凌枭恨不得直接将她掐死。
然而他最终到底还是松开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路瑗,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夫妻之间不需要那么多避讳。”
路瑗当然知道,可是让她当着司徒凌枭的面做那些事……她始终还是觉得难为情。
一个女人如果深爱一个男人,必定不愿意让他见到自己不堪那面,所以才会有李夫人临死不肯见武帝这个典故。
然而路瑗的坚持很快就得到了报应。
第二天醒来,路瑗便发烧了,而且烧得还不轻。
迷糊之中,她隐约记得司徒凌枭将她叫醒过几次,想喂她吃点东西,可她却丝毫没有胃口。
车里的空调已经开到了最高温度,司徒凌枭将自己的毛衣和外套都脱下来罩在她身上,可她还是觉得冷。那种冷渗透骨髓,伴随着小腹的阵阵绞痛,反反复复折磨着她。
路瑗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时而还会做噩梦。
梦见的大多都是前世的事情,忽而是年幼的她被强行抓进组织,忽而是功课不够好被罚游冰池,忽而是她对着司徒凌枭开枪。
“路瑗,醒醒。”迷糊之中,耳畔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是在哄小女孩,“来喝点热水。”
大雪天的,哪里来的热水?
路瑗只觉得奇怪,刚张开嘴,双唇就被两瓣温热柔软的东西堵住。
她惊诧地忘了呼吸,意识也随之清醒了不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跟刚才在梦里失望凝视着她的那张脸吻合得一丝不差。他冷峻的眉眼紧紧闭着,睫毛又长又密,扫在她的眼皮上,说不出的酥痒柔软,就像一把小刷子,将她眼里所有的不安和疑虑都一扫而空,只剩下这瞬间的静谧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