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瑗看出陈妈的顾虑,手肘捅了捅身边的男人。
司徒凌枭抬起头来,朝着陈妈点点头道,“这里又不是在别墅,又不着那么拘谨,坐下一起吃吧。”
陈妈自然是不敢违抗司徒凌枭的命令,犹豫片刻后还是坐到了旁边。刚开始仍觉得有些局促,后来看到路瑗和司徒凌枭两人都无比坦然的样子,渐渐也就放松了。
吃过晚饭后,有了陈妈收拾饭桌,路瑗便跟着司徒凌枭去了书房里,正准备玩电脑,却听见司徒凌枭突然问她,“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
路瑗愣了下,“跟Kemmy约了去骑马。”
司徒凌枭想也不想便道,“推了。”
路瑗不爽地挑了挑眉,正想反驳,却听他继续说道,“周末凰城总部剪彩,我需要一个女伴……难道你希望我找别人?”
听到这里,她刚到舌尖的话,立刻就改口了,“有时间,当然有时间!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能缺席呢?”
司徒凌枭勾了勾唇,没再废话,坐到书桌前开始处理一天的工作。
路瑗也静静坐在旁边做导师留的课后作业,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抬起头来看了男人一眼。
橘色的暖光在男人短硬的发尖打着旋儿,落在他面前那本雪白的纸张上,晕开一片浅墨色的涟漪,画面美得让路瑗移不开眼。
直到门口突然传来挠门的声音,她才蓦地回过神,站起身走到门口,发现是雪儿那个小家伙,大约是没人陪它玩的缘故,正无聊地拿雪白的门板练爪子。
路远唇角勾出一丝浅笑,将它抱起来,这才发现这小东西这几天竟重了许多,想来在M国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看着司徒凌枭还在专心工作,她便安静走出书房,跟陈妈打了声招呼,便抱着雪儿去外面逛逛。
公寓楼下的花园不大,所以路瑗便去了学校,摸黑遛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发现司徒凌枭还在工作,便给他热了杯牛奶送过去。
司徒凌枭此刻正站在书房的阳台上讲电话,所以路瑗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察觉到……
“恩,只要两条腿就行了,就当是给拜尔德面子……”
路瑗的手微微一抖,杯中温热的牛奶蓦地才洒了出来。
拜尔德。
虽然她这一世不怎么看新闻,很少再听到这个名字,但是不妨碍她知道这个人,因为她前世死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刺杀这个男人……M国财政部长,拜尔德!
司徒凌枭挂掉电话走回房间的时候,看到门口呆站着的路瑗,微微眯起眼,然而却什么都没有说,只问道,“刚才去哪儿了?”
“带雪儿去学校里遛了会儿。”
路瑗说完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道,“刚才你电话里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说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内鬼对不对?”
司徒凌枭原本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么残酷的一面,但是既然她都听到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对。”
路瑗咬了咬牙,接着说道,“那个人……是Veblen对不对?”
司徒凌枭挑了挑眉,“你已经知道了?”
“恩,我之前就已经怀疑是他。”路瑗点点头道,“那天我来基地之前,他来找过我,但是我没理他。后来他给我发了条短信,告诉我你在派人查我。”
路瑗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将自己昨天在歌剧院偷听他们俩对话的事情告诉司徒凌枭。
司徒凌枭听到路瑗这么说,并没有多么意外。既然Veblen能将他引到基地,自然也不会忘记在路瑗面前煽风点火。
他沉默地注视着路瑗,原以为这女人应该还有话说,不料却见她许久都没再开口,不由得诧异,“你,没打算为他求情?”
路瑗摇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刚开始也想过,毕竟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失去双腿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但是,那些因为他一句话而无辜死掉那些人,我又觉得这惩罚已经算是轻!”
司徒凌枭听到这个回答,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不得不说,这个小女人的杀伐果断,倒是跟他的做事风格很像!
“这惩罚确实很轻,不过M国财政部长的面子多少还是得给。”
路瑗忍不住问道,“枭枭,Veblen跟拜尔德到底是什么关系?”
司徒凌枭面无表情说道,“Veblen就是拜尔德的儿子。”
路瑗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Veblen就是拜尔德的儿子?
她记得自己前世刺杀拜尔德成功后,就是被拜尔德的儿子追杀,以至于浑身中了十多颗子弹,而且双目永久性失明。
所以前世跟她有杀父之仇的那个男人,跟这一世追她追得死去活来的Veblen,竟然是同一个人?
这,这还是造化弄人啊。
司徒凌枭看到路瑗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不由得眼角微抽,“你这是什么反应?”
路瑗蓦地回过神来,对上司徒凌枭审视的眼光,干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财政部长的儿子。不过话说回来,枭枭,你把人儿子都给搞成残废了,还说什么给他面子,就不怕那个拜尔德记恨你?”
司徒凌枭冷笑,“这世上记恨我的人多了,我可没空考虑他们的感受。”
路瑗咂咂嘴,这个男人还真是够狂,不过,谁让他有狂的资本呢?用他昨天对Veblen说的那句话来讲,M国一半的军事武器都是他提供的,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小的财政部长?
三天后,路瑗没想到自己竟然又在学校里碰见了Veblen。
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刚从校长办公室的方向出来。
脸上还带着伤,神情一片萧索,根本看不到昔日的俊逸身材。
他的腰上还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但路瑗心里很清楚,毛毯下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这样的Veblen,她忽然就恨不起来了。
路瑗纵然再冷血,也明白这种在最好的年华变成残废的感觉,比死更让人难受。
就像她当初刺杀了拜尔德后被重伤,得知自己双目完全失明时,那种绝望。
Veblen一抬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路瑗。
她逆光而立,乌黑发亮的卷发在她肩头轻颤,阳光在她那张白皙无瑕的脸上闪烁着金色光芒,五官精致得宛如中世纪油画里走出的高贵女神。
Veblen定定看着这样的路瑗,原本毫无生气的眸子,蓦地升起浓浓的恨意,在路瑗即将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猛地跃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衣服,“Lynn!”
路瑗吓了一大跳,转身便看到Veblen跌坐在地上,猩红着双眼,死死抱着她的腿。
“Veblen,你疯了吗?”
她想让自己的腿抽出来,不料这个男人却像是疯了一般,力气大得在她的脚腕上掐出了一道道青紫的印子。
“对,我就是疯了,而且是拜你所赐!”Veblen眸子里闪烁着可怕的恨意,“Lynn,你把我害成今天这个样子,难道什么都不说就想离开?”
Veblen说话的声音不小,而且刚好又在校园内的主道上,立刻就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
路瑗担心这个疯子会把司徒凌枭的事情说出来,冷着脸低喝道,“Veblen,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关于你车祸重伤,被截了双腿的事情,我只能说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我并不觉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她没关系?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Veblen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腿部的伤口也因为他刚才剧烈的动作而渗出血来。
他疼得额头上都起了冷汗,咬牙切齿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第一次觉得他的话说得很对,越是漂亮的女人,往往越是可怕。
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没散,路瑗担心自己现在离开,这个疯子会当着大家的面乱讲话,干脆忍着心里的反胃将他从地上包起来,然后放到轮椅上。
然后,趁着Veblen还没从她的温柔陷阱中回过神来时,不急不缓开口道,“Veblen,我知道你一直就喜欢我,但是我早跟你说过我有男朋友,而且已经快订婚了。”
“虽然我无法对你的情意做出回应,但是你也不该去酒吧买醉,更不该喝了那么多酒还开车。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也觉得很难受。”
众人听到路瑗这个说法,眼里都浮现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Veblen却狠狠瞪大双眼,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撕成碎片。
他那天确实喝了点酒,但是根本还没到醉的程度。如果不是那辆违规冲出来的卡车,他又怎么会出事?
至于这两条腿,每当他想起来,更是恨不得吃了司徒凌枭的肉。因为他昏迷之前,分明听见主治医生说得是动脉出血,等麻醉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经被截了。
他自己就是学医的,怎么会不知道,动脉出血根本不至于到截肢的程度!
他虽然不清楚自己昏迷那短短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笃定这件事跟那个叫司徒凌枭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要不然那天在歌剧院的时候,司徒凌枭怎么会说,让他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天的健康生活!路瑗说完这段话后,也注意到了Veblen眼底强烈的恨意。她心中微微一惊,错开他嗜血的眸子,从他的随从手里将轮椅接过来,直接推着他朝着校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