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长廊终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范蠡跪在檐下,保持着那个恭敬的姿势。他感觉自己的腿有些麻了,可这一次的确是出了差错,他得提前做出预防措施。
一旁的文种干脆坐在了地上,直到听到那脚步声,才多少有些不情不愿地重新跪好。
“你……还是起来吧。”王后出现在她的面前,疲惫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爱,“少伯,子禽,二位还是快快请起吧。你应该知道他的性子,毕竟那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臣,而且眼下看起来一切都很……”
“难道王真的要继续执迷不悟吗?那些老臣们,只不过是看着眼前的富贵,才会……”一旁的文种大声道。
王后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但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容,“此言……虽然在理,可王自然还有其他的安排……”
范蠡轻轻碰了一下文种的胳膊,咳了一声,对着王后回话道,“虽然尚未查明宫中布防图是否真的已经被窃,但那人确实是吴国派来的奸细。传说吴王阖闾身死之后,曾经留下遗命,让吴王夫差替他复仇。杀父之仇,夫差如何不报?既然他们筹谋已久,想必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王想要称霸天下的事业,只怕要暂时推后了……”
几句话让王后微微变了变脸色,她自然明白王的脾气,轻叹了一句道,“二位请放心,王只不过一时意气用事,想必很快就能明白二位的苦心。宫里该布防的,还请二位多多费心,至于王那里,我会再去好好劝一劝……”
如果不是范蠡一把抓住了文种,只怕他会气冲冲地离开王宫。王后的表情虽然十分平静,但眼中已多了几分忧虑。
“你为什么要拦住我?这样的王,为什么你还要留下来?难道他真的看不出来,吴国很快就会将兵力集结到边境吗?他真的以为,仅凭那几座并不牢固的方城,就能挡得住吴国的大军吗?”文种愤愤不平地大声道。
范蠡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他一向最沉得住性子,而且对于王后,他一直都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感觉——他一向是轻视女子的,直到遇到这位王后。
“你倒是说话啊?难不成……你还真的要坐在这里傻等着?”文种有些着急地扯了一下范蠡的胳膊。
“宫城之中就拉拉扯扯,让人看见,说不定又会让人传闲话。”范蠡慢条斯理地调侃道。
文种夸张地白了他一眼,“粗俗。我们两个大男人,还能让人传什么闲话?我现在跟你说正经事,你怎么一点儿都严肃?”
范蠡抬头看了一下宫城四角的天空,突然之间笑了起来,“还记得那年你来到我家吗?好像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注定是朋友了……”
“我可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和你这样的慢性子为成朋友。”文种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之前我可听说过你的名字,说你做生意很有一套。当初还以为你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想到你长得比大姑娘还秀气……”
这样的形容让范蠡没有一点儿脾气,只是宠溺般的笑了一下。不过他的眉间多了一丝忧愁,他感觉此时的越国早已经被人置于柴堆之上,一把火就足以毁掉整个越国。这样的情形,他是能看出来的,聪明如文种,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你还有什么办法能说服王?总不能……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吧?怎么世上还有自我感觉这么好的人?都火烧眉毛了,他还一点儿都不着急?”文种火冒三丈,嗓门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范蠡没有答话,王是个奇怪的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他的脸上总是带着谦恭的笑容,可一旦他打定了主意,只怕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但眼前这个急性子的文种,他淡然一笑道:“你就算是把自己急死,也没有用,毕竟吴国的军队还没有动。倒不如……去我家喝上几盅。前些日子,有人从中原给我带来了几坛好酒。”
文种很难拒绝这样的邀请,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人人都说王是个重色之人,你可相信?王后……自从那个女人入宫之后,王似乎也有些日子没有和王后在一起了。”
“食色,性也。难道你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吗?”范蠡的嘴角在上扬,但心底却多少有些不安。王的确有些反常,从前的他,认为王绝对不是好色之人。
文种瞪了范蠡一会儿,“要不是他一直都躲着不肯见我们,我真想当面好好的进谏,整天跟女人待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出息?”
也有可能,那个女人能早日实现王的野心。范蠡轻叹一口气,他当然看得出王的雄心壮志,尤其是那个女人非同一般的身份。
文种摇了摇头,拉着范蠡的胳膊,匆匆忙忙离开了宫城。
王后的寝宫,在乐棋替她卸下了所有的首饰后,对着窗外发呆。
着浅色衣服的侍婢乐梅匆匆忙忙赶过来,进来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但王后还是低声问道,“他们……都回去了?再没有采取其他的行动?”
早已经习惯了王后的问话,乐梅回道,“回王后的话,是的,两位大人已经离开了。”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看起来是不是很气愤?”王后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凝重。
乐梅点了点头道,“文大人看起来十分气愤。但范大夫却十分平静……”
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挥了下手道,“如果王问起的话,就如实禀告。另外,我想你们还是替我去做件事情……”
王后从身上取下了玉佩,随着一份书信递到了乐棋的手中,“你快去灵大将军府上一趟。就算是王不采取任何行动,我们也不能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乐棋是她最信得过的人,也是从小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她抬起眉毛看了一眼周围的宫婢们,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你们不必在这里守着了……”王后低低叹了口气。今晚,他是不会来这里了,此刻,她甚至已经听到了宫中那一头的媚笑。毕竟,那才是王的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