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脚踏踏实实地站在了地上,没了车厢的阻挡,才能十分真切地感受到周围的热闹。
这不过才在城门口,就已有些人挤人的趋势了,更勿论进了内城,可以想见,里面必是十分嘈杂了。
不过看周围百姓那乐呵呵的表情,这点拥挤,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怀安和景欢相继进了城。
谁知不过走过一个街口,便遇见了麻烦。
想必两人正巧进了花朝节游行的主干道,这里最为拥挤,原本能容四五辆马车并行的街道两侧,堆满了各式小摊,沿街叫卖,生生占了许多地方,留给人走的路便显得十分窄了。
那路上人挤着人,混杂着马车,货车,简直寸步难行。
两个原本还在闹着脾气的人被这一阵一阵的人浪一冲,只剩下慌乱,哪里还顾得上之前的小性子。
怀安烦躁地推开一个全倒在他身上的农家大汉,回头去找景欢,只见后者因为个子矮小,挤在一群男人堆里,只剩个脑袋露出来了,瞧着十分可怜。难为景欢脸上并不显难受,还有空去垫着脚去瞧那四周小摊贩卖的东西。
怀安差点笑了起来,拨开人群将她捞了过来,又要想办法将人带出去,可这人山人海的,哪里能轻易挤出去。
正听着远处锣鼓喧天,听周围人说话,这是迎花神的花队要过来了,百姓们更加兴奋,争着抢着要过去看一眼所谓的花神娘娘,大伙步履一致,更难挤出去了。
怀安眼瞧着自己已被挤到了街道中心,只剩无奈。如今也只好抓紧景欢的胳膊,忍受着旁边人的汗味,随着人流走了。
怀安这边状况还好些,景欢那边却是糟糕透了。
想她平时赶集,也是有遇到过人十分多的情况的,可却从来没见到过这样多的人同时拥在一起。
起先她还有心思左顾右盼,这会却是什么旁的心思都没有了,只用手护着胸前,使劲将自己与那些男人们隔开一些距离都十分精疲力尽了。偏怀安还老抓着自己的一条胳膊,自己只能用另一条来挡人,可谓十分辛苦了。
前面怀安察觉到景欢的挣扎,回头一看,立马明白出了何种状况。此时他已没空去懊恼早上要景欢易装出来的决定了。瞧景欢的眉头,早皱的紧紧的了,还是想办法快点将人带出来才好。
怀安一叹气,稍往后一让,挤开人群,又将手一圈,就将景欢圈在了怀里,两条胳膊平伸着圈住,一是帮景欢挡挡,二也是为了拨开人群。
他一个人硬挤出两个人的位置自然是辛苦,尤其是周围的人那样振奋,一见有空档,就死命地钻过来,也得亏怀安平日里武艺不歇,那胳膊上还有几分力道,才能堪堪地维持住那一方空地。
可是再厉害的人也有力竭的时候,更何况怀安一个人对抗着一大堆农家汉子挤过来的力道,很快他就觉得肩膀酸了起来。
终于,又一个人挤了过来,怀安胳膊一无力,就让人钻了空子,景欢先还舒舒服服地待在安全区域内,忽然看见眼前一个高大的背影朝自己压过来,吓了一跳,忙向后退去。
这一退,恰巧退到怀安的怀里,怀安吃了一惊,正要向后躲,没想到景欢还不停,一只脚踩过来,正踩在怀安的鞋面上。
“嘶……”
若是踩了整只脚还好说,偏偏景欢专挑着脚尖踩,更何况景欢因为惊吓退过来,力道自然不轻,怀安简直觉得她那一脚是要将自己的脚趾头都给揪下来似的。
所谓十指连心啊!怀安一个没忍住,立马痛弯了腰。
景欢听到怀安的痛呼,忙扭头看去,正看到怀安几乎与自己平行的脸,龇牙咧嘴,显然是十分痛苦了。
她此时也顾不得两人距离过近了,仿佛感同身受似的,景欢的脸也皱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问:“没事吧?”
哪还有空说什么客套话!
怀安心里大翻白眼,一只手依然环着景欢以护住她,一只手却直接搭上了景欢的头顶,用力将景欢的头扭了回去:“看路!快想办法出去!”
景欢连忙点点头,看一眼眼前的人墙,虽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可还是硬起头皮,深呼一口气,大声叫道:“让一让啊让一让!这里有开水,小心别烫着了!”
人门乍然听到这句话,显然吃了一惊,先都往侧面挤去,这才有空回头来看情况。
只是即便让他们发现受骗了又能怎样?路是已经挤出来了。
景欢只管埋着头往前冲,顺手还向后拉了怀安一起走。
偶有那没有被骗的,也被景欢用力拨开了。
虽然人群中怨声载道,好在两人终于靠着这法子挤了出来。
等到了街两侧,景欢才松开了怀安的手,两人站在街边喘气。
远远的已能瞧见接花神的花队了,前头有好多人抬着花轿,后面亦有人踩着高跷,扎着花车,,长长的一溜,望不到边。
怀安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他这样的富家子弟,何时遭遇过这样的待遇。且不说从来不用像今日这样挤在人群中,往日若是遇上城中盛会,早会有人包了高楼,大伙儿一边吃着茶,一边就着窗户看,十分轻松。
即便是有闹腾的,想亲自下去玩一玩,身边也会跟了十来个人,密密地将人圈起来,闲杂人等哪里能近身分毫?
像今日这样跟一群乡野村夫挤在一处,是怀安之前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他抬起袖子,凑到鼻间稍稍一闻,就十分嫌弃地拿开了。
真是……糟糕透了!
全是汗味!
再一瞧景欢,也好不到哪去,鞋子上满是脚印,衣服也被扯的皱巴巴的,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即便是这样的狼狈,景欢反而好像不在意似的,还垫着脚看着远处的花队,神情遗憾,仿佛是在后悔刚刚没坚持挤到花队跟前去。
啧。
怀安咂咂嘴,嫌弃地一把将景欢拉了过来,顺手将她被扯的乱七八糟的外衫拉了两拉,说:“快整整,瞧你,像什么样子!”
景欢点点头,手上是认认真真整理起衣服来,可那眼睛却一刻都没从花队那里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