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鸡鸣刚过,二妞便悠悠转醒,很是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觉得眼前就跟蒙了层黑布似的,也不像先前的全黑,亦不是之前所看到的白光刺目。这次若是眯着眼睛仔细看,竟是大概能看到物体的轮廓了。
二妞兴奋地尖叫一声,急急忙忙地要穿衣服去报喜,可到底细节处看得还是马虎,那衣服上的带子竟像平白多出了几百根,怎么系也系不好。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二妞只能平复一下呼吸,直接闭起眼睛来,慢慢摸索着才将衣服穿好。
这样的视力,倒还不如瞎着的时候呢。
虽然心里这样抱怨的,但开心依然掩不住,匆匆趿了鞋就要往外跑。推开门,院子里已有一个丫鬟在洒扫,见二妞出来了,问了声好。问:“姐姐怎么这么高兴,刚刚在院子里都听见姐姐叫了。”
二妞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说道:“我是发现自己竟能看见了,高兴过了头……”
那丫头也替她高兴起来,二妞顿时又有些忘行,就要往院子里走,谁知忘了前头有台阶,一步就踩空下去,差点闪了腰。
洒扫的丫头都吓得叫起来,连忙要上去扶她,这时突然正屋的门被拉开,怀安只着里衣,皱着眉站在门口问:“做什么呢,大清早的吵成这样?”他头发还是松散的,眼神迷蒙,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那丫头顿时愣了,那要扶二妞的手也连忙缩了回去,收在小腹前恭身说着:“奴婢一时没留意,吵着公子了……”
这人好歹是陆之远手底下的人,怀安并不能训得太狠,可二妞却是不能放过的,可惜他还太困,心里只想着补眠,便只瞪了二妞一眼,便进去了,那门都不知道关上。
二妞只瞧得个大概,还有些愣神,旁边的丫头已轻推了她一下:“姐姐快去准备吧,想来莫公子不久便要起来了。”
二妞愣愣地点点头,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她昨日倒是有向其他人请教过如何近身服侍,知道早起是要给怀安送水梳洗的,当然,穿衣也是要的。既如此,现在就得先去准备热水了。
二妞正要往厨房的方向走,那丫头又拉住她:“姐姐,得先梳头……”
二妞愣住,才想起自己头发还披散着,忙又跌跌撞撞地进屋,也弄不出什么繁复的发型,便只将所有发丝全束在脑后绑了,本还想盘起来,等会若是忙起来,这头发总是碍眼,可又觉得盘起来太过老气,想了想,还是就这样束着就好。
她再出门时,刘仁也起来了,衣服并未穿齐整,看见了二妞,也是眯着睡眼,问:“这样早?”
二妞匆匆点头,又说:“让让,得给他烧热水了。”说着一把将刘仁拨到一边。
刘仁愣了愣,突然清醒了些,忙跟上去,笑问:“怎么,眼睛竟看得见了?”
二妞也笑:“还有些不清楚,不过前面是不是有墙还是能看得清的。”
话音刚落,她竟又从台阶上踩空下去,刘仁想扶都没来得及。
这却是结结实实地打脸了,二妞扶着腰直起身,脸上闪过一丝郝然,又欲盖弥彰地抱怨:“这院子修得忒怪,怎么这么多台阶?”
刘仁忍不住笑,可还是接了话茬,叮嘱道:“慢些走吧,你眼睛不是才好一点?哪用得着这么赶。”
二妞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别看我先头总是慢吞吞的,那全是因为我眼睛瞧不见,若是平日我眼睛好的时候,做事可比这快多了,什么事放在手里都想快点做完,半点都等不了。如今是终于能瞧见点东西了,我巴不得脚上能飞起来呢。”
刘仁笑:“倒没想到你竟是个急性子。”忽然又反应过来,这有什么想不到?
二妞刚来第一天,还没观察清楚形式,就急急忙忙地要翻墙逃跑。后被人关到禁闭室里,也是一刻都等不了。也就是二妞眼瞎了,自己实在是不忍心,才破例帮着她逃跑,若是没瞎,怎么也得劝她多待几日。
他也并不是与吴娘子十分同仇敌悍的,也并不希望良家女子被骗到这样的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可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最好的法子便是等到出了禁闭室,最好能在外面住上一两天,将事情都打点好了再跑也不迟。那样逃跑的概率虽说不高,可总比在禁闭室时就跑要好得多。
而且即使出了禁闭室,新进来的姑娘也还不能出台,得全都交到刘姐手底下训上一段时间,那训练虽说是极苦,可好歹没损失什么不是?
再一想二妞当初那急乎乎的样子,刘仁也不禁叹气,她这个急性子,自己早该发现了才是。
只是没想到刚出来两天,二妞的眼睛竟然要好转起来,他一时都不晓得自己这样匆匆带着她跑出来到底值不值了。
二妞又瞧不清楚他的神色,只听他不说话了,一时奇怪,问:“怎么,我说我急性子,吓着你了?”
刘仁摇头:“倒不是,只是细想了想,发现你确实是急。”到底急什么,他也不明说,不过倒是转过身来挡住二妞,“你便在这里等着吧,热水我去帮你烧。眼睛这个样子,等会可别叫开水烫着了。”
二妞愣了愣,又笑开来:“那可真辛苦你了,等那边事忙完了,我给你敬茶喝!”
刘仁听了不由笑道:“我又不是长辈,谈什么敬茶。”
说完就进了厨房。那厨房里已有人,是一个四十岁的大娘,此时正脸凑在灶前生火,察觉到有人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问刘仁:“是跟着莫公子来的?”
刘仁想了想,点点头,转头发现自己晚间放在灶台上的钱还在,便主动说了起来:“昨晚上到的晚,实在有些饿,便拿了厨房的一个土豆,这是买那土豆的钱。”
那大娘顿时笑起来:“我说灶台上怎么突然有几文钱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又将刘仁的手推了回去,“小哥不用在意,厨房里的东西你尽管拿,只那碗橱里的你不能动,那是给主子的,其余的,莫说一个土豆了,你便是拿块肉,也不会有人说你的。”
刘仁笑笑,又略寒暄几句,才去专心烧起水来。